第二十九章
“林指導,我知道您想說什么。您先別生氣,我沒有偷偷跑到基地外面去買咖啡。我是在手機上點了外賣,請外賣員送到基地門口的。”陸蘅說著,把那一大杯咖啡恭恭敬敬地端到了林嶂面前。
林嶂接過咖啡,打開蓋子,瞅了瞅,故意皺著眉頭冷冷地說:“怎么是涼的?”
“您熱天喜歡喝冷萃咖啡,我一直都記得的。”陸蘅說。
林嶂不再故作生氣狀,呷了一口。
濃醇的阿拉比卡咖啡豆的香氣,冰涼爽口直沁心脾。
這小家伙!林嶂想著,把咖啡杯放在書桌上,看著陸蘅,并不說話。
“林指導……對不起……我錯了。”陸蘅小聲說。
“哦,知道錯了。說說看,你錯哪兒了?”林嶂問道。
“我不該向您隱瞞傷情。”陸蘅說。
“然后呢?”
“然后……然后……”陸蘅遲疑著,說不出個然后怎么樣。
“然后……你吃了豬蹄也不來跟我說聲謝謝。像話嗎?”林嶂大聲說。
陸蘅撲哧一聲笑了。
林嶂頓了頓,語重心長地說:“小蘅啊,從國青女排開始你就一直是我的隊員,我做事的風格你應該清楚。雖說‘輕傷不下火線’很長時間以來都是咱們中國體育人的一種頑強拼搏的精神所在,但我始終覺得,我們對待傷病一定要相信科學。”
林嶂接著說:“從你姑姑那一批老女排隊員奪取‘五連冠’,直到程指導帶領李子琪、王奕昕她們兩批隊員先后獲得一次世界杯冠軍、一次世錦賽季軍和一枚奧運會銅牌,‘三從一大’的訓練理念就是中國女排的傳家寶。”
“可是,很多人只記得‘三從一大’是要‘從難、從嚴、從實戰出發’訓練,卻忘記‘訓練’前面其實還有兩個字,就是‘科學’!”林嶂說。
“這些道理,我也聽姑姑講過。”陸蘅點點頭,小聲說。
“是的。陸敏主任她們那批老女排隊員,取得了輝煌的成績,但很多人都有非常嚴重的傷病。李子琪指導那批隊員也是,許多姑娘不到30歲左右的年紀就因傷退役……這太可惜了。”林嶂說。
“可是在國青女排的時候,您不是經常告訴我們,要用堅強來戰勝傷病嗎?”陸蘅問道。
“小蘅……沒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變的。當我們的年齡增長,我們的經驗不斷積累,我們所處的環境和位置發生變化之后,我們看問題的角度要有所轉變,處理問題的方式也就一定要隨之調整。懂嗎?”林嶂說著。
林嶂這話仿佛是說給陸蘅,但也更像是說給他自己的。
“從今往后,在我這里就沒有什么‘輕傷不下火線’的說法,更不能因為任何人的任何目的隱瞞傷情。有小傷的及時治療,有老傷的積極康復……中國女排要想從低谷中重新走出來,就必須改變之前出現的那種‘能練的不能打’、‘能打的不能練’的情況,更不能有帶病上場、帶傷上陣的人!”林嶂說。
在陸蘅面前一股腦地把自己的想法傾訴出來,對于林嶂又談何不是一件快事。
看到陸蘅若有所思的模樣,林嶂很欣慰。他知道,心思縝密、聰穎的陸蘅一定理解了他。
“陸蘅……這是你在我面前第三次哭鼻子了。”林嶂說。
“啊?”陸蘅瞪大了眼睛,說,“這您都記得?”
“第一次,是在你國青女排入隊軍訓的時候。怎么也踢不好正步,被急脾氣的教官罵了個狗血淋頭,你哭了。第二次,是在去年世青賽決賽的時候,我們逆轉美國女排拿到冠軍,你跟隊友們抱在一起哭了個昏天黑地。你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都抹我衣服上了,你忘了?今天,就是第三次。”
林嶂笑了笑,認真地說:“我希望,未來在中國女排的這段時間里,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哭鼻子的場面了。除非……”
“除非?”陸蘅詫異道。
“除非……我們拿了奧運冠軍!”林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