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日漸微涼,寒露剛起,銀霜已降,轉眼間年關將近。
京都城越來越熱鬧,由于今年收成不錯,城內城外的百姓購買年貨的熱情也比往年高一些。
榮寧街依舊繁華如往,人來車往,不絕如縷。
經過賈珠整頓后的榮國府,經歷過一段陣痛磨合期之后,整個府的運轉效率得到極大的提高。擱在以往,這種需要采購大量年貨的時候,是下人奴仆往兜里揣銀子最好的時候,可是今年卻大不一樣。
財務處和內務處采購辦相互獨立,購買年關的大宗物品,內務處采購辦先通過競標,選擇價廉物美的商家,擇優而取,貨清之后,商家拿著憑證去榮國府財務處結賬。這樣一來,內務處不沾銀錢,財務處不碰貨物,進而保障最大限度的清廉。
其實貪墨銀錢并不是大問題,賈珠也知道,任何一個機構要做到絕對的清廉是不可能的,吃回扣受賄賂在什么時代都很難杜絕。
這次整頓最大的目的是打垮以賴大為首的榮國府奴仆勢力,以賴大為核心的榮國府下人集團已經龐大到威脅主人的權威了,讓榮國府的主子逐漸失去了對府內的控制,被鳩占鵲巢。
另一方面,接下來賈珠要做的事情很麻煩,很費精力。賈珠不想讓府內牽扯自己的精力,可以專心對外,因此在做事之前,先對賈府清理整頓一番。
這一日,賈珠披著一件灰白色的鶴氅去給賈母請安,剛剛踏進院子,就聽到寶玉和湘云兩個人在打鬧,探春在一旁樂呵呵地笑。
看到賈珠走近的身影,幾個小孩子都停了下來,原本沒個正形的探春也收斂了起來,端端正正地給賈珠請安。
“給珠哥哥請安,珠哥哥安好。”
賈珠點了點頭,說道:“探春妹妹好。”
寶玉和湘云兩個娃娃也奶聲奶氣地說道:“給珠哥哥請安。”
賈珠也回復道:“嗯,你們也好,繼續玩吧,注意安全。”
在旁邊服侍照看的丫鬟,也齊齊地對賈珠請安,賈珠點了點頭,然后走進屋內。
如今賈珠在府內地位大不一樣,已經不僅僅是大少爺這么簡單了,府內的丫鬟下人們也對賈珠越發得敬畏起來。
屋內賈母躺在軟塌上,幾個小丫鬟在給賈母揉捏。
見到賈珠進來,都紛紛開口請安,賈母也睜開微瞇的眼睛,對賈珠說道:“珠兒來了啊。”
賈珠對賈母請安說道:“孫兒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安好。”
賈母笑著點點頭,說道:“平日里看著那些個小家伙打打鬧鬧,我心情就好。又沒有府里亂七八糟的事情煩我,我這些日子那是吃得香,睡得好。”
“老太太好,就是府里最好的事情。”
賈母樂呵呵地笑著點點頭,說道:“珠兒,這段時間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得還要好。”
賈珠喝了一口丫鬟端過來的茶水,開口說道:“府里的事情,基本上差不多了,老太太覺得還要做些什么?”
賈母搖了搖頭,說道:“府里的事情已經很好了,珠哥兒你自己的一些事情,也要抓緊啊。”
賈珠聽后點點頭,說道:“老太太說得是,這離春闈會試的時日已經不多了,這些日子功課作業荒廢了一些,我是要抓緊時間看看書了。”
賈母聽后呵呵得笑了起來,說道:“珠兒,奶奶說得可不是你考學之事,這科考雖然很重要,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不過你如今年紀輕輕,已經是舉人了,已實為難得可貴了。奶奶說得是你另一件人生大事,這璉哥兒眼看就要成親了,你這作為兄長的,可不是落后太多啊。”
賈珠摸摸鼻子,尷尬得笑了笑,說道:“老太太剛剛還說我年紀輕輕,這事不急,所謂男兒志在四方,如今科舉未成,當以讀書為重。況且,煙兒他們侍候得很好,這娶親之事,等我金榜題名之后,豈不美哉。”
這時候王夫人的聲音從后面傳了過來,說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由你能擅自作主?別的事情,你怎么胡鬧我都不管你,但是婚姻大事必須聽我的。”
賈母聽后也笑著說道:“珠兒,你母親說得對,這事兒你是要聽她的。”
賈珠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兒子明白,一切由母親做主便是。不過,兒子大考在即,這婚姻之事,還等我考完再商議。”
王夫人道:“那是自然,如今你科舉之事還是最重要的,而且璉哥兒的事也在辦,等璉哥兒的事情辦完了,我再來張羅你的事情。”
賈母接話說道:“我記得這璉哥兒的婚事是定在年后?”
王夫人點頭回道:“和東府那邊商議過了,定在四月二十八。”
賈母點了點頭,說道:“這都臘月了,眼看日子也近了,那事情籌備得怎么樣了?聘禮什么的都下了吧?”
“老太太放心,這該辦的都已經辦妥了,聘禮也下過了。這婚禮的事情也張羅得差不多了,原本璉哥兒住的院子有點小了,這成親之后里里外外丫鬟下人一大家子的人住有點不合適,府里面又重新挑了一個更大更好的院子在布置,等成親之后直接過去住就可以了。”
賈母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府里自從珍哥兒后,已經有好一些年頭沒辦這些喜事了,而且璉哥兒又是老大那邊的頭一個,這一定要辦得熱熱鬧鬧的,大氣一點。”
王夫人笑呵呵得說道:“瞧老太太說的,這璉哥兒是我看著長大的,自家孩子,從小到大,看他和珠兒也無甚分別。況且那頭又是我的侄女,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還能敷衍了去?”
賈母臉上涌起笑意,說道:“你做事我是知道的,打你進府,我就將整個賈府交給你打理,我還能不相信你?你啊,是有福氣的人,這珠兒有出息,中了舉人,將來也定能中了進士,寶玉又銜玉而生,更是大富大貴之像。”
“老太太,看你這話說的,這珠兒寶玉可都是你孫子,要說福氣,你老人家才是有大福氣的人。你看你這邊平日里,幾個丫頭孩子,嘻嘻鬧鬧,你老看得可高興不?”
“這人老了,別的不喜歡,就喜歡聽這些孩子的嬉鬧聲音,他們越鬧我心里越安寧啊。”
王夫人又接著說道:“而且聽說敏妹妹生的那個丫頭,雖然和寶玉一般大,可小小年紀就聰慧過人,長得也是仙兒一樣。”
賈母笑著說道:“左右不過是一個丫頭,哪有寶玉的福氣。不過,我倒想見見那個丫頭,只是這山高水遠的,那丫頭年歲又小,不太合適,等她年紀大一些,也接過來見見看看。”
“那是,左右敏妹妹去了江南也有些年頭沒見了,正好也可以回來看看。”
說到這兒,賈母臉色突然哀傷了起來,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的那個丫頭啊,從小身子就弱,在家做姑娘的時候,我真是疼到心窩里去了。想著將來嫁得近一些,能顧到一些,沒想到這會兒一下子去了江南。就我這身子骨,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面。”
王夫人聽后,神色略微有點不自然,說道:“老太太說得哪里的話,老太太定是富泰安康,長命百歲,以后等那林大人調回京城,定可以經常見面的。”
賈珠心中不禁默默感嘆,這賈母和賈敏還真沒見到面,不過不是因為賈母身子不好,而是因為賈敏身子太弱,英年早逝。
賈珠從賈母院子里出來的時候,已經快接近中午了。回到自己院子后,煙兒已經叫了午飯。賈珠吃了午飯,喝了一些茶,又睡了一個午覺。下午就著暖暖的日光,開始溫書寫文章,畢竟會試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隨著年關越近,年味也越濃了,這是賈珠在這個世界過得第四個新年。
每逢佳節倍思親,這思得是遠方的故人,遠方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