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伯正待起身再與他斗,卻被韋洵帶來的強壯家丁按倒在地,起身不得,一雙老眼憤怒的瞪著韋洵,恨得咬牙切齒。
韋洵手里抓著水若的小手,對旁觀的眾人大吼了一聲:
“都滾蛋!”
他手下的家丁們便開始往外轟人,走的慢的便推,不走的便打,圍觀人群中發出此起彼伏的哎呦叫喊,一時亂做一團。
韋洵笑瞇瞇地回過頭,對水若說道:
“附近有我一處別院,安靜雅致,還有一個荷花池,最配妹妹你的氣質,我們去那里喝杯茶,如何?”
水若聽他要把自己帶走,急地淚珠撲簌簌往下掉,哭著道:
“我不去!我不去!”
韋洵見她這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只覺別有一番風韻,色膽更大了,邪惡地說道:
“不要怕,本公子會好好待你的~~~”
韋洵說完,伸手在水若脖頸下點了幾下,正中天突、氣舍、天鼎三穴,水若當時便覺腦中一陣眩暈,站立不定,腳下一軟,便要摔倒。
韋洵把她柔軟的身子扶住,靠在自己身上,眼睛放著狼光,又上下掃視了水若的身子幾遍,心想:此等美人,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非我韋洵這樣家世高貴、文武雙全的上等人物,誰能配得上!
吳伯被兩個強壯家丁死死按在地上,動彈不了,心中急切,大聲喝道:
“你可知我家少爺,便是當世聞名的風之子高楚之!你這般對他的妹妹,他會與你善罷甘休嗎!”
韋洵聽到“風之子”這三個字,猛一機靈,呆愣住了,心想:“我與他在大唐神院時便認識,他武功道法皆遠在我之上,風行神術更是來無影去無蹤,獨步天下。若是把他惹急,我、我倒是要日夜防范,免不得提心吊膽的過日子。這小子本已死在撒馬爾罕,卻聽說又活著回來了,朝廷已調他回京任金吾右將,正是我的平級搭檔,他媽的,我今天這事辦的,倒是十分麻煩。可他的妹妹美若天仙,搜遍整個長安,我也沒見過這等姿色的女兒家,不嫁我韋洵,我看誰敢碰她一下!”
韋洵眼珠一轉,站直身子,笑呵呵地道:
“你說楚之啊,我們兄弟相識多年,今后在朝又是搭檔,若是再成為我的大舅哥,那豈不更加美哉?唉,這一細想,我們兄弟也有四、五年不曾來往了,我這心里倒是時常念著他呀…”
話未說完,從曲江池北面氣勢洶洶的殺來一對人馬,馬蹄噔噔,隆隆作響。
眾人聽到動靜,都放眼向北望去。
只見,一個華貴馬車四周,圍著十幾騎強壯女家丁,陣型齊整,秩序井然,片刻之間便奔馳到池邊。
韋洵見了這隊人,嚇得一張小白臉,瞬間綠了,脖子直哆嗦,兩腿直打顫,似見了妖魔鬼怪一般。
他手下一名機靈的小個家丁急忙跑上前來,哆嗦著在韋洵耳邊悄聲道:
“大、大娘子到了……”
“她怎么知道的!?”
韋洵恨得咬牙切齒。方才風光無限、拳風虎虎的大少爺,此時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小的不知…”
那輛馬車停在不遠處,車簾打開,從里面猛鉆出一個壯碩女子,氣勢恢宏地望向曲江池北岸,瞪著韋洵,以及他懷里抱著的女子,一雙眼睛冒著熊熊怒火,似要吃人。
她身材得有九尺,一身肥肉四下亂晃,臉上的肉膨脹如球,幾乎將雙眼淹沒,只剩兩條細縫。
她站在馬車前部,向遠處瞭望的雄偉身姿,可謂神威凜凜,好似天將下凡,圍觀眾人不禁被她這股非凡氣勢嚇到,紛紛退開了一條路。
此人便是武三思的女兒,武娟。
武三思是武則天的侄子,武則天死后,中宗懦弱,他和韋后、上官婉兒聯手,謀害忠良,排殺異己,終至權傾朝野。
武三思已是中宗和韋后的兒女親家,李裹兒便嫁給了武三思的兒子,但武三思仍要親上加親,硬要將女兒嫁給韋后最小的弟弟韋洵,韋后便答應了。
這武娟天生神力,自幼是練武奇才,又有權傾朝野的父親撐腰,嫁給韋洵后根本沒把他放眼里。在家中,那真是母虎一聲嘯,山林寂無聲。韋洵在她面前,那是大氣不敢喘一下,睡覺不敢重翻身。
后來武三思死于前太子李崇俊的政變中,武娟沒有了靠山,很少在外呈威了,但在家中,卻威嚴依舊,霸氣不減。
韋洵取了這么個媳婦,免不得要在外偷腥,可每次都被武娟抓住,回家往往吊房梁上通宵鞭打,依然治不了他好色的性子。以韋洵武力之強,足以帶兵鎮守皇城安全,可見武娟之神武。
韋洵望著馬車上站立著的娘子,一臉末日來臨的表情,嚇得魂都快散了。
“小雞雜!你他姥姥個腿的皮又癢癢了!”
武娟一聲虎嘯,縱身一躍,跳下車來,馬車似水中孤舟,來回亂晃,咣的一聲落地,她身上肥肉亂顫,大地為之一顫,好似地震了一般。
她從車夫手里搶過馬鞭,似一個大肉球般,滾滾殺來。氣勢之威猛,好似程咬金續了長發。
韋洵噌的一下緩過神來,生死存亡之際,也顧不得天上掉下來的美人歸誰了,保命要緊,扔下水若,倉惶而逃。
韋洵帶著自己的家丁,向北逃去,武娟帶著自己的女將們,緊跟其后,一時間塵土飛揚,喊殺聲震天響。
眾人一哄而散,也有看熱鬧不要命的,竟騎馬緊追,好戲剛到高潮,非要看完下半場方才過癮。
李隆基看著北去的眾人,忍俊不禁,微微一笑。
他見眾人已散盡,邁步走到水若跟前,將她扶起。
他方才離的遠,且注意力一直放在韋洵身上,又素不好色,只知是位漂亮少女遭了殃了,并沒有太注意水若的容貌。
這走到近前才發現,這位姑娘當真是世間少見的佳人。
李隆基扶著她柔暖溫軟的身子,看著她白皙的嘟嘟小臉,可愛的璇璇酒窩,竟心神一蕩,不禁看得呆了。
水若見韋洵又來看自己,盡管全身酸麻,還是卯足了勁揮起了右手。
“姑娘你沒事…”
“啪。”
水若溫軟滑膩的小手,正正打在李隆基英俊的臉上,他話也沒說完。
但他竟一點反應沒有,似柳枝掃過了石佛,依然呆呆地望著她,不知怎的,好像也有點懵。
水若見這人不說話,定睛一瞧,才發覺已不是韋洵。又見這人面目俊朗,神色莊嚴,一臉關切,不似壞人。她心中還存著方才的怒氣,這一下心里又忽覺打錯了人,羞愧難當,又被韋洵點了頸下三穴,情緒激動一下,只覺腦中一陣眩暈,支持不住,咣當一下,便暈了過去。
???
夜,風清。
常樂坊,高家老宅。
水若再醒來時,已躺在西廂房里,眼睛慢慢睜開來,只見有個人影在眼前,看不太清。她伸起小手,揉了揉眼睛,視線變得清晰起來。
只見,一個面如冠玉,身姿英武的少年兒郎,一身錦衣華服,端正地坐在床邊,正關切的看著自己。
她猛一驚慌,下意識的拉緊了被子,護住身子。見吳伯也在床邊立著,一臉和藹的看著自己,方才放下心來。
水若被這位俊武公子看著,小臉不禁紅了。她瞟了他一眼,只覺眼熟,似曾相識,腦中回想起白天發生的事來,不禁又覺害怕,身體本能的蜷縮了一下。
水若從小見過的,最能稱得上“英俊公子”四個字的,便是楚之哥哥了。今日一見他,只覺英武俊朗,氣態華貴,更勝楚之哥哥了。
她想到這里,小臉不禁又紅了一圈。
李隆基起身對吳伯道:“水若姑娘既已無事,我便盡早離開了,免得引人耳目,多生事端。”
吳伯點頭說道:“你小心快走,莫被人看見。”
李隆基正要走,忽想起一事,停下腳步說道:
“我和楚之自幼相識,他不曾有妹妹,水若姑娘卻是?”
吳伯也想起此事來,說道:“我白天故意這么說的,是為了嚇嚇那韋洵。水若小姐,其實是封常清大將軍的妹妹。封將軍為國捐軀后……唉……高將軍便把她當自家閨女了。”
李隆基恍然大悟,頻頻點頭。
“我哥哥沒死。”
水若喏喏地道,聲音小的如蜂鳴。
吳伯對水若道:“水若小姐,這位是你楚之哥哥自幼的好友,臨淄王李隆基,今日我們能好好的回來,多虧了他,你叫聲三哥,道個謝吧。”
李隆基擺手道:“不、不,大丈夫,路見不平尚要相助,何況是自家的事,說謝就見外了,不過千萬千萬莫要告訴外人。”
李隆基回身看了水若一眼,微笑著說道:“以后叫我三郎就好。”
水若只覺他英俊氣勢太過逼人,不敢看他,喏喏地道:
“多謝,三郎哥哥。”
聲音甜嫩,還帶著些淚水的味道。
李隆基看著她嬌羞可愛的模樣,不禁心神激蕩,不敢再看。
“有楚之的消息嗎?”李隆基道。
“沒有,不過他說水若回長安時,他的傷也差不多好了,也會回來,就在這幾天的吧。”吳伯道。
“嗯,嗯。告辭,過幾日我再稍來探望。”
李隆基不再多待,轉身就走,出門去了,吳伯隨后相送。
他轉過身后,水若才敢把目光看向他,直看到他走出房門,又從窗戶中看他走出宅門,才收回目光,心想:
“這般少年,不都是畫上畫的嗎?今日竟見到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