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梓瑤跟在殊嵩身后,一路走到大貓的洞穴。
大貓的洞穴是一天然山洞,開在山壁上。洞口有丈把高,往里開了數丈,也是格外寬敞了。地上全是鋪的樹枝葉,成了一層毯子,睡起來想必是軟和的。
殊嵩站在洞口,看不清里面,便喊了喊:“大貓?你在嗎?”
白梓瑤素手忍不住抓住殊嵩衣袖,說道:“此地怕不是甚么野獸居所?”
不等殊嵩回話,一聲虎嘯傳來,隨之奔出一個巨大身影,一下子撲了過來,將殊嵩按倒在地。白梓瑤霎時小臉泛白,從地上摸索,拾起一根木棍,指著大貓。
殊嵩不與大貓鬧了,站起身子說道:“大貓,莫要鬧了,你嚇到小白了。”轉頭對白梓瑤說道:“小白,它叫大貓,是我朋友。”
白梓瑤放下手里木棍,怔怔看著大貓。
大貓往這邊走來,白梓瑤下意識后退兩步,殊嵩說道:“放心好了,它很溫順的。”
大貓把碩大的腦袋放在白梓瑤臉前,殊嵩牽她手臂,在大貓腦袋上撫了撫,白梓瑤臉色漸暖,有了笑意,不禁說道:“它好可愛!”說著又忍不住多撫了撫。
大貓趴下身子,殊嵩說道:“它是要我們坐在它背上。”
白梓瑤略作遲疑,還是攀上了大貓脊背。殊嵩也跳上去,坐在白梓瑤前面,說道:“我抱著大貓脖頸,你…你…扶穩我就好。”殊嵩差點說出:“你抱住我就好”,只是話到了嘴邊,覺著“抱”不合適,臨時換成了“扶”。
白梓瑤以手縛住殊嵩腰間衣襟。
還好殊嵩與白梓瑤都是清瘦身材,不重,大貓體型大,奔起來依舊是輕松飛快。
大貓徑直往山頭奔去,殊嵩還未去過山頭,不知上面是何景色。
白梓瑤驚得花容失色,嘴里喊著:“慢些,慢些!”小手早不聽使喚了,不知甚么時候就已環抱在殊嵩腰上。
大貓壞得很,快跑間突然停身,慣性使然,白梓瑤身子往前撲,緊緊貼在殊嵩背上。殊嵩心底樂開了花,表面上卻無表現。白梓瑤只覺羞臊,臉上掛不住,可也無可奈何,只能將臉埋在殊嵩背間。
大貓又一個加速,二人身子不自覺往后仰,殊嵩摟著大貓更緊,白梓瑤摟著殊嵩更緊。
奔了些時間,終于到了山頭。只見紅色余暉灑下,在臨著的幾座大山上,像是朱墨狼毫下的山水畫卷,筆觸豪放,凄美卻又熾熱。
最像畫物的是太陽,一點都不刺眼,柔和得像月亮,輪廓罕見的清晰,此時正呆呆趴在山嶺上。
清風徐來,吹起白梓瑤面前發絲,它們便以飄逸的姿態隨風舞著。白梓瑤雙臂張開,朝著太陽,擁抱陽光,與整片金紅色融為一體,恍然間,這萬頃光芒像是專為這美人兒而灑下。
殊嵩看得呆了,靜靜感受著這份安逸,心愈地醉了。大貓立在他身旁,動也不動,不知是在發呆還是也醉了。
白梓瑤轉身癡癡望著殊嵩,說道:“你應景作詩給我聽好罷?”
殊嵩深深看一眼景色,說道:
“畫卷黯然收紅日”
“杜若不顧天色遲”
“漠上長風遣沙遠”
“愛也不愛沉溪泉”
白梓瑤聽到“杜若不顧天色遲”心里暗暗欣喜,聽到后兩句又黯然傷感,殊嵩是在以沙喻己,飄飄零零無所依靠,最后無奈地沉在“泉底”,對這個歸宿,說不上到底是喜不喜歡,只能默默接受無可奈何。自從“拆東墻”之后,他真的如是一粒浮沙。
白梓瑤說道:“我也作一首罷!”
殊嵩驚訝問道:“你也會?”畢竟白梓瑤只是常常在學堂外聽讀,字都認不全,又怎會作詩,殊嵩心里自是懷疑。
白梓瑤俏皮地說道:“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哩!”
“松澗逐松鼠”
“松鼠戲松澗”
殊嵩看著白梓瑤等著后兩句,白梓瑤卻不做聲了,蓮步輕移往山下去,說道:“暫時就想到這兩句。”
就這兩句,看似結構簡單,卻有大心思,以“松鼠”擬殊嵩,以“松澗”擬挫折,松澗要沖走松鼠,松鼠卻要以苦為樂,縱身在松澗里玩了起來。意是鼓勵殊嵩笑對挫折。
殊嵩忙騎上大貓追上白梓瑤,說道:“小白,上來吧。”
白梓瑤轉身沒看殊嵩,而是輕輕拍了拍大貓腦袋說道:“你壞得很。”說完便自顧自往前走。
大貓扭過頭瞅著殊嵩,銅鈴大小的眼珠子里寫滿了無辜,好像在說:“不關我的事。”殊嵩趴在大貓腦袋上,吻了一口,說道:“她騙你的,大貓是最好的。”大貓仰著頭長嘯一聲。
天色漸漸暗下來,殊嵩打發大貓回去,說道:“今日你辛苦了,明早過來,我請你喝竹筒酒!”
白梓瑤見天色黑了,來不及回去,便只好在竹屋里暫住一宿。
殊嵩將竹床讓給白梓瑤,還鋪了新的被褥。殊嵩拿舊的被褥,鋪在床邊地上。
熄了燈,殊嵩說道:“小白,你哥哥的病……”
白梓瑤嘆了口氣,說道:“應是沒得治。不過只要藥物不斷可以多撐些時日。”
殊嵩又說道:“我也拿了召花函。”
白梓瑤問道:“你怎的去了!?不是只有女子才可參加。”
殊嵩笑道:“怕你危險,我便妝成女子,護著你。再說了,多一個人不是多了一份拿賞錢的機會嘛!”
白梓瑤不禁微微笑起來,說道:“你若扮成女子,定然木訥!”
殊嵩應和道:“嘻嘻,我朋友也這樣講,說是很丑。”
白梓瑤捂著小嘴咯咯笑起來。
殊嵩又說道:“我釀了一些好酒,灌在竹樹里,我想明日打來,拿去廬陽城給白大哥換些藥錢。”
白梓瑤心里一陣暖流淌過,暖暖的,嘴上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中,帶著笑意就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