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筱蕤病了。
在溫彥君的記憶中,她從未這般沒個交代。
第一日成天沒見她出現在畫坊,以為是有什么急事要去處理,還沒來得及打招呼,事后自會告知一聲。第二日依然不見人影,開始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問了溫若瑜和朱清暉,都不知她的去向。第三日突然想起該問問客棧,她莫非臨時出了趟遠門匆匆留了口信在掌柜那里。此時才聽阿牛說,她這幾日連房門都不曾踏出,每天只簡單吃上一餐或是兩餐,也都是清淡簡單得緊。
“你不是和她同住,怎么竟連她不舒服都不曾發現?”溫彥君來到客棧,竟不好意思先去探望安筱蕤,坐在溫若瑜的房間里自省,當然也免不了稍稍嗔怪一聲。其實他確然有些汗顏,自己居然粗心到沒想到安兒可能也會身體不適。這畢竟是個纖弱的女子,近些日子來畫坊這一番折騰,連他都有些心力交瘁感到疲憊了,安筱蕤扛到現在,也是不容易。
溫若瑜還不想把那天和安筱蕤頗為不愉快的交談此時就告知溫彥君,他不能說或許安兒是被自己氣到了,更不能說自己有意躲著她以免尷尬,白了溫彥君一眼:“莫非我是她的貼身丫鬟?”
這話說得倒也不錯,溫若瑜的粗心大意和自己有著異曲同工的緣由。溫彥君赧然一笑,然后悄聲問道:“我們還是該去探望一下吧?”
安筱蕤這幾日在床上胡天暗地迷迷糊糊地醒了又睡,頭暈沉沉地難受。她其實也未必就虛弱到下不了床,可就愿意讓自己軟軟地窩在屋里,不去想任何事,不用見任何人。阿牛來給她送粥的時候曾很擔心地問過,是否需要請個大夫過來瞧瞧,她睡了一晚之后發現燒似乎退了,便推了。翌日阿牛又給她送來雞蛋羹,喜的是之前送來的粥被吃得精光,憂的是她說話仍氣若游絲,又問需不需要跑一趟溫家畫坊,給她告幾天假,她又推了。
哪就這么脆弱呢?安筱蕤不過是想讓自己病著,這么一來,心底那說不出的委屈,都可以用這場病來解釋了。
雖是躲著不想見人,終究還是躲不過。門外輕叩的聲響顯然不是阿牛,會是溫彥君……還是溫若瑜呢?突然間又一陣難過涌了上了頭,熱熱的、漲漲的,隨即眼眶也是盈出了一汪淚水。她一邊用衣袖擦了擦眼角,一邊抓起個枕墊往背后一塞然后撐著半躺起來,清了清喉嚨,應到:“進來吧。”
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飄進來一絲溫柔的問候:“安兒,你可還好嗎?”
安筱蕤的心緩緩地落到了底。來人是溫彥君呵,她用力把身子側了一側,看見溫彥君快步向自己走來,顧不得什么禮數,便扶著她坐穩,還埋怨著:“你好好躺著便是,瞎折騰什么呢!”
門口還站著一個人,一動不動,仿佛沒想明白究竟是否要走進來探望她似的。
被溫彥君擋住了視線,安筱蕤看不見溫若瑜的表情,也幸好看不見。她還是覺得冷,不愿和那冷冰冰的家伙多說一句話。“彥君哥哥,我有些話想和你說。”遲疑了一會,她加了這句,“只想和你說。”
顧不得溫若瑜會怎么想她了。安筱蕤此刻覺得,她已經再沒有多半分力氣,面對一個不愿信她的人,來維持驕傲和尊嚴。
“我讓店小二煮些粥,備些小菜上來。”溫若瑜的聲音跟著門一起被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