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木整個人慌了,她滿腦子都是傻新郎那句‘我的時間到了’,她沖下炕,靸上鞋就往公婆所住的屋子跑。
外面的天還沒有完全亮,比屋子里的昏暗亮不了多少。整個院子在昏暗中完全看不清模樣,方木木按照腦袋里熟悉的路線跑,可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她生活了一年多的院子,她本早已輕車熟路,這會兒卻到處跌跌撞撞。不斷發(fā)出的響聲似乎試圖想要把這座還在沉睡的院落叫醒,也好想是在嘲笑方木木此時的慌張。
方木木在淚眼模糊中,終于看到公婆所住的屋子,她來不及喘息,瘋了似的開始敲門。
“爸,媽,有才不見了!你們看到他了嗎?爸,媽......”方木木帶著哭腔的聲音歇斯底里的喊叫著。
還在睡夢中的懷費(fèi)明和夏云直接被嚇得從被窩里跳坐起來,在驚嚇之余,兩人面色上都有些被人擾了美夢的煩躁。
懷費(fèi)明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夏云直接跳下炕,在枕頭邊上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靸著鞋,氣沖沖的往門口走去。從夢中被驚醒的夏云,一聽門外叫嚷的是方木木的聲音,她肚子里的那團(tuán)火就燒得愈發(fā)得旺,因此她根本就沒在意方木木到底說了什么。
“天殺的晦星,大清早的你嚎什么嚎?你是不是嫌我們老懷家活得太好,我們都活得太久,想要咒死我們不成!”夏云邊往門口沖,邊沖著門外罵。
“媽,有才呢?”夏云話音落下,剛一打開門,方木木就撲上來抓住了她的胳膊問。
單薄的衣衫被汗水浸濕,頭發(fā)亂得像個雞窩一樣,臉色更是跟白面鬼差不多,眼前方木木的模樣著實(shí)把夏云再次嚇了一跳,她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她沒去在意,而是故作鎮(zhèn)定,努力端著,讓自己看上去還有婆婆的尊嚴(yán)。
“喊什么喊?!喊什么喊?!我兒子不是應(yīng)該在你們屋里頭嗎?你跑這里來撒什么瘋,胡吵吵什么?這是想要鬧哪樣?”夏云一把推開方木木,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把披著的衣服攏了攏,兩手懷抱在身前。
懷費(fèi)明原本見自己的婆娘出去應(yīng)對,便繼續(xù)躺下,閉上眼睛,本想再睡一會兒。可聽著門口那不對付的聲響,他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再次坐起,披上衣服,下了炕,穿上鞋,向著門口走去。雖說這兒媳婦大清早的吵吵不好,但他需要去控制住自己的婆娘,免得她再撒起潑,鬧出點(diǎn)什么事來,那可就不好辦了。
“媽,快找找有才吧!我擔(dān)心他會出事。”方木木被夏云一把推倒在地后想要站起,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腿發(fā)抖發(fā)軟,根本沒法子站起來,她只能往夏云跟前爬,“媽,我們快找找吧!”
“我呸!”夏云沖著方木木啐了一口吐沫,“你這個掃把星!是不是天天就盼著我兒子出事呢?我兒子昨晚跟著你回屋的,這會兒你沖我這里來要人,你是想胡說八道些什么?”
“媽,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們快找找有才吧!他真的不見了!”方木木抱住夏云的腿。
“滾開!”夏云的雙手從身前松開,彎下腰,將抱著她腿的方木木扯開,“你再胡說信不信我抽你!”
“我說的是真的,有才不見了!真的不見了!”夏云把方木木撕扯開來,她便上前再抱住,夏云再撕扯,她再抱,現(xiàn)在的她比夢中的時候更害怕,害怕傻新郎真的離開。
“你這像什么話?趕緊把你媽放開!”懷費(fèi)明走到門口就看到方木木抱著自家婆娘,自家婆娘在撕扯。雖說他對方木木一直都覺得心中有愧,但此刻方木木的行為著實(shí)令他有些看不過眼,他皺著眉頭。
方木木聽到公公的聲音后,先是一頓,而后放開婆婆,抱住公公的腿,“爸,快找找有才!快找找有才!...”
懷費(fèi)明身體往后一退,臉色變得更加難堪,“快起來!有什么話慢慢說!你這樣,怎么解決問題?”
方木木被懷費(fèi)明這一句話點(diǎn)明,她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半天只顧著害怕,反而慌得沒了腦子,盡在耽誤時間。方木木用右手使勁兒的擦掉眼淚,咬著牙從地上站起來,奈何她腿因?yàn)榘l(fā)軟還是使不上勁兒,直接載倒在地,她沒法子只能半跪在地上。
“爸,我剛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有才說他要走了,我起來之后就趕緊看他在不在,才發(fā)現(xiàn)他不在了。我害怕他出事,我們?nèi)フ艺宜伞!狈侥灸舅粏〉穆曇粽f著說著又哽咽起來。
“我還以為什么大事!你去廁所看了沒有?他是不是去上廁所了?”懷費(fèi)明口氣明顯不耐煩,他還以為什么天大的事呢。
方木木搖著頭,讓懷費(fèi)明的不耐煩更甚,“許是肚子疼,去上廁所了,不要大驚小怪!”
“不!”方木木立刻否定了懷費(fèi)明的說法,“不!爸,他應(yīng)該不在廁所里!”
“我就知道你對我兒子沒安什么好心!”夏云因方木木的反應(yīng)氣得跳腳,她恨不得上前撕了方木木,“我兒子不在廁所里,還能在哪里?還能死了不成?你別在這里再咒我兒子,我兒子是傻!但那也是我兒子!你再咒,我絕對不輕饒你!”
“我沒有!我沒有!”方木木瘋狂地?fù)u頭,“不信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去看,他肯定沒在廁所,他說他要走了!他說他要走了!你們?yōu)槭裁淳筒幌嘈盼遥磕銈優(yōu)槭裁淳筒粠臀胰フ艺宜繛槭裁床粠臀野阉糇。克麤]有錯!錯的是我!...”
方木木像一個話嘮神經(jīng)病一般碎碎念著,她從地上往起站,可怎么也站不起來,她只能往廁所的方向爬。
“你就是故意的!”夏云氣得要上前踹方木木,被懷費(fèi)明拉住,“我兒子要真被你咒出個好歹來,我要你償命!”
“行了!”懷費(fèi)明把夏云拉到屋里,他并不想怪夏云的,畢竟方木木此刻的樣子讓他心里都有幾分惱火,“你在屋里呆著!別再說話!我去廁所看看。”
懷費(fèi)明的語氣變得凌厲,那不容置疑的模樣,讓夏云多少有些退縮,她甩了甩衣袖,沒再說話。
懷費(fèi)明大步向著廁所走去,沒理會院子里還爬著走的方木木。
懷費(fèi)明家是兩個院子圍城一個,前面的院子懷費(fèi)明和夏云住,后面的院子是傻新郎懷有才和方木木住,廚房、牲口圈、糧食屋等都在前院,廁所前后院都有一個,前院的廁所站在懷費(fèi)明他們住的屋子門前就能一眼看到里面燈亮著沒,也能聽到里面有沒有人的聲響。而后院的廁所則在傻新郎和方木木住的屋子后面。
懷費(fèi)明快步走到后面的院子,繞過傻新郎和方木木住的屋子,望了一眼廁所的方向,一片漆黑,他心一懸,安慰自己道:我那是個傻兒子,有時候不開燈進(jìn)廁所也是正常,今天或許就是進(jìn)廁所沒開燈的一天。
如此想著,懷費(fèi)明加快了步伐,走到廁所跟前,邊打開燈,邊沖著廁所里面喊,“兒子!你在里面?兒子!你要是在里面,你吱個聲。兒子...”
廁所里根本就沒有任何聲音來回應(yīng)懷費(fèi)明,懷費(fèi)明高懸著的心已經(jīng)提到嗓子眼,他不死心的向著廁所里走去,他再次安慰自己:我那傻兒子是不是掉進(jìn)廁所里了?
可懷費(fèi)明的心里并不認(rèn)同這安慰之詞,每當(dāng)他往廁所里走一步,他提起的心就跟著腳步晃蕩一下。
當(dāng)看到廁所里沒有人的時候,懷費(fèi)明的身體往后小退了一步,他站住腳,依舊不死心的往廁所坑里看,他多希望自己那傻兒子沾著一身屎沖著自己哭,那時他一定會讓傻兒子自己爬上來。
即使懷費(fèi)明腦海里的畫面讓他嫌棄,可那嫌棄的畫面沒有出現(xiàn),廁所坑里除了惡臭,連個人影都看不到,更別提他那傻兒子。
方木木在院子里邊爬邊碎碎念的話語這一刻無比清晰出現(xiàn)在懷費(fèi)明的腦海里,他慌了,他沖出廁所,沒跑多遠(yuǎn),又折回去,他才想起廁所中間有隔墻,有兩個坑,他抱著殘存的希冀?jīng)_向另外一個坑,然而依舊什么都沒有。他徹底慌了,轉(zhuǎn)身就往前院跑。
“爸!爸!有才在嗎?他在對嗎?”還在前院里爬著的方木木看到懷費(fèi)明,跪著撲上去,抱著他的腿。
被迫停下腳步的懷費(fèi)明緩緩低下頭,看著方木木搖了搖頭,方木木的話再次出現(xiàn)在他的大腦,他快速蹲下,使勁兒的抓著方木木的肩膀問,“你說我兒子跟你說他要走了?他有沒有說他要走哪里?”
“他果然不在廁所對不對?”方木木縮著脖子,肩膀上的疼還不及她現(xiàn)在腦袋里嗡嗡亂攪的疼來得厲害。若不是懷費(fèi)明抓著她的肩膀,她想她是沒有力氣自己挺直身體的。
“我問你,我兒子有沒有說他去哪里了?”懷費(fèi)明沖著方木木嘶喊,他已過了半百,雖然兒子傻,但好歹還是有后的。他那么努力的賺錢,無非也是為了他那傻兒子,他現(xiàn)在只想要知道答案,知道他的傻兒子在哪里,知道他的傻兒子還好好的。
“兒子呢?兒子呢?”夏云聽著懷費(fèi)明的聲音覺得不對勁,直接沖過來,抱著懷費(fèi)明的胳膊慌張的問。
“他說他走了。”眼淚不停的從方木木的眼睛里往外流,她想放聲大哭,可她根本就沒有力氣,她的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什么叫做他走了?他走哪里了?”夏云松開懷費(fèi)明,抓住方木木問。
方木木兩眼空洞的看著前方,天已經(jīng)大亮,雞鳴聲特別地刺耳,整個世界都在醒來,唯獨(dú)她想沉沉地睡死過去。
懷費(fèi)明松開方木木,站起身來,什么話也沒說,沖出大門。
夏云依舊抓著癱坐在地上的方木木,不停的問,“我兒子呢?你說話啊!我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