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璃自來了如妃宮中殷切得緊,如妃衣食住行她都小心翼翼跟著,如妃懷有身孕,她寶貝得更像自己的親人似的,不過十來天,便打消了如妃的疑慮。
她的難題卻并沒有隨著來到如妃處而迎刃而解,雖是一等宮婢,銀錢較之往日多了四五十兩,卻對宮外的殷成業而言仍是杯水車薪,他來到建康后迷上了賭,開始只玩大小,有輸有贏,但贏的多,輸的少,他娘見他偶有拿多余的錢銀回來,他只說在做生意,開始他確實想過做生意,但虧得多,賺的少,還不如賭錢來的快,后來嘗了一局千兩入賬的甜頭,膽子放得更開了,賭的數額也日漸大了起來,初局就得百兩起步,直至一日,他家中錢銀都虧耗殆盡,家中老母還等著米糧下鍋,他才追悔莫及,只能匆匆給宮內的芙璃帶信,只道生意失敗,虧欠不少,須靠姐姐相助。
芙璃雖疑惑,但仍舊往外送出錢去,有日告假偷偷出宮,發現殷成業被人打的渾身是血,看到她,便沖那幫人指到,
“那是我姐姐,她有錢。她是貴人,你們找她,找她拿。”
芙璃心上一痛,卻又很快消失,翻遍所有的荷包也只堪堪湊了一百二十兩,卻也不少,給了那群人后才烏泱散去,殷成業被揍得鼻青臉腫,扯著芙璃的衣袖道:“姐姐不要告訴娘,她身體不好,我會努力還錢的。”芙璃給他拭去臉上的灰塵,道:“虧了多少,阿姊幫你。”殷成業咳了幾聲,聲音啞的不成樣子:“還有一千兩,姐姐,我真沒用。”
芙璃將他扶起來,“沒事,阿姊會想辦法的。”殷成業眼中淚光閃現,“姐姐,你真好。”
芙璃知道,芙璃其實早就知道,在澧縣的時候,他這位胞弟犯下了錯,縣令替他統統兜了下來,也同時托人將這個消息帶到了宮中,賣給了她這個人情。
她在信中回道,既然澧縣無法容下他們母子二人,不如就請大人讓他們來建康,她也好照料。你知道的,生在什么樣的家庭,是無法后天抉擇,而唯一不同的,是在于他們愛不愛你,她自小從未有愛,所以才在富麗堂皇中迷失自我,可她并沒有錯,她只是在追逐她的未來,她明知殷成業錯了,娘親錯了,但是身為親人,她只能不斷的去延長這個錯誤,一錯再錯。
黃昏十分回到如妃處,王上剛走,如妃去長亭散步,宮人的月銀當然不足以支撐如此大的花銷,芙璃腦中渾渾噩噩,怎么辦呢?去借或許是個好辦法,可以前共事的那些人,對她,似乎都不大友好,
“問姑姑安,不知是什么風,將您吹到我們這兒來了。”在披香殿大約是她待得最久的地方,其他處待的時間短又零散,相熟的人,除了侍衛宦官,她可能,認識的并不多。
披香殿的下等女使嗤嗤發笑,看著她一朝落魄卻又入了如妃的眼,言語中并未有幾分客氣,“我……我是想問幾位妹妹借些銀錢,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有女使哈的一聲笑,倒是聽了一個了不得的笑話,開口便是:“姑姑從披香殿被攆了出去也不知是為何嗎?竟是需要再說一遍不曾,若不是因為姑姑,我等的節假休憩也不至于全飛了,你可知值夜辛苦,一年不過盼那么幾個日子休息,如今倒好,披香殿中人影不離,倒是托姑姑所賜。”言語甚是不屑。
“是耶是耶,姑姑如今撿了高枝兒,一月一百銀也不夠使的嗎?也不知姑姑,可是將銀錢拿去養了哪個野男人,倒同我們這些晚輩開口,著實讓人嘆為觀止。”
女婢們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笑得更歡了,芙璃指甲掐進了肉里,人群驟然安靜下來,月白色的裙擺自芙璃身旁搖曳而過,耳畔只余泉玉之聲,“進來。”
媯樂靠在軟榻上,道“為何呢?”芙璃跪在三丈遠,低垂著頭,姿態極盡卑微,“奴為了父親,家中醫藥告急,奴別無他法,奴自知此事不可染公主耳目,奴不忠不孝,請公主賜奴死罪。”
媯樂微偏著頭,不知是在看她還是在看一旁赤色瓷瓶中的紅梅,“不忠不孝?”媯樂指尖輕敲著榻案,起身離開了,芙璃足足跪了一個時辰,直到夜色正濃,王綰從殿外進來,看到她還跪在此處,臉上不耐煩,問道,“要多少?”芙璃咬著唇,道:“一千兩。”王綰抓來一把金葉子,灑在她面前,幽幽道:“希望這些,可以買你的忠心。”
芙璃慌忙撲過去拾起來,怕有人與她搶一般,不住的向王綰磕頭,“多謝姑姑,多謝姑姑!”
芙璃捂著額上的傷,心上沉重的石頭終于落下,將這錢托人送出宮去后,腳步也變得輕快起來,長平公主,也并非是不近人情。殿內傳來幾聲私語,是如妃在與自己的婢女說著話,她未曾多想,從側殿走預至正殿,卻聽到幾句,
“還有一個禍害,一日不除,我心慌得緊。”
“算起來她與娘娘的月份盡是差不了多少,的確使人夜不能寐。”
“可東宮那邊將人護得太緊,竟是動不了分毫。”
“不如咱們請易王為咱們了卻這個心腹大患。”
“不可,打草驚蛇。咱們得想想其他辦法。”
芙璃心下震動,明白自己這是聽到了似乎什么宮中秘事,恐惹禍上身,慌忙逃走,誰知心中焦急,撞到了正預前來侍茶的女使,芙璃心生一計,撿了一側柜展陳列的一枚琉璃玉佩,揣入袖中,道:“對不住,可有傷到?”女使搖搖頭,里頭談話聲戛然而止,女使退下后,芙璃正預一起離開,果不其然,如妃命人讓她留步。
姝如妃也將將二十五六的年紀,舉手抬足間皆是風情,見到芙璃并不驚訝,只道:“小則很喜歡你,特意讓我把你接過來。”一開始便這樣直白卻還是芙璃沒想到,姝如瞥見她揣在掌心惴惴不安的那枚琉璃墜,
“財富源源不斷雖好,卻不如取之有法,若是身在世家,想必也不會為生計而奔波。”芙璃本是想借先前在披香殿偷竊的名義將偷聽一事混弄過去,沒想到如妃竟是絲毫不在意。她心下緊了緊,既然演習,沒有前半段,后半段也是要演的,芙璃慌張跪下,似被揭穿了心事惶恐不已,姝如輕笑一聲,
“雖不能為妻,做個貴妾,想來也是不錯,你意下如何呢?”
芙璃大受震動,古往今來多少人為實現跨越階級,而寒窗苦讀,她身為女子不能走仕途,嫁入權貴之家,便是她此生唯一捷徑,她從未想過這樣的好事落在了她頭上,她想也不想的答應,“娘娘,奴愿意。”
姝如看著她微微勾起唇角,“你與小則情投意合,真是極好。”
姝如卻又嘆了口氣,道“可有件事,無人替我解憂。”
芙璃殷切的望著如妃,她所渴望的,想要的,都會變得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