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并不生氣，她知道這位懷國公小姐為何會有如此底氣。

　　說到底也不過是仗著她爹曾經對天啟做出的貢獻，當年懷國公在朝堂之上主動提出聯姻，卻被世子拒絕了。

　　這份怨氣只怕，顧小姐時隔三年，都不曾放下吧。

　　雖見面不過幾次，蘇曼卻也察覺得出來，這位顧瑾瑤是個心高氣傲的女子。

　　今日玄月是作為自己的婢女參賽，她堂堂懷國公千金，居然和一個婢女平起平坐，這份惱怒恐怕也不少。

　　蘇曼沒有料到，她會對自己如此上心。

　　繡簾被掀起，蘇曼與榮玥雙雙下了馬車。

　　榮玥一愣，看著渾身散發著不同平日里溫婉氣場的顧瑾瑤，神色一暗詢問：“顧小姐，你幾次三番找我家嫂嫂，到底有何事？”

　　“見過郡主，世子妃。”顧瑾瑤仰著頭看著她們，她爹的開國功臣，她是顧家的掌上明珠，論身份也是有頭有臉的。

　　“顧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嗎？”蘇曼微微有些遲疑，這大街之上，人多眼雜。

　　顧瑾瑤竭力保持著禮儀，緩緩笑道：“今日牡丹亭詩會，沒能一睹世子妃風采，臣女心里總覺著有些缺憾。”

　　“所以呢。”榮玥心底有些著急，這顧小姐可真是盯人盯得緊。

　　顧瑾瑤特意在她們回世子府的必經之路上候著，就是為了如今，她矮了矮身子道：“郡主，這一側便是茶樓，臣女已經包下了，想要同世子妃還有郡主一道喝喝茶，不知可否？”

　　榮玥略微一頓，這顧小姐擺明了就是要留著嫂嫂，故意這般說辭。

　　蘇曼抬頭看了眼那茶樓，便是自己常日里喜歡的玉茶坊，徑直上前也不推拒。

　　顧瑾瑤本以為會被推拒，沒想到她如此直接，倒有些錯愕了。

　　“怎么，顧小姐不是說要請我喝茶嗎？”蘇曼蓮步上前，自有小二上前引路，上了臺階，走進了一間包間，卻不料凌王也在里頭。

　　“王爺？”蘇曼有些遲疑，這凌王最近有些過于活躍啊。

　　蕓娘跟在后頭，見著凌王，雙手有些不知該放那里，只是低垂著頭站在蘇曼身后退了幾步。

　　她不敢抬頭，生怕自己的情緒被人看穿。

　　她深深知道，當初他當著眾人替自己解圍，那一幕已經永遠留在了她心底。

　　她緊緊握著手，心里是十分緊張的，她更是知道他的身份。

　　他就是一座高山，自己永遠只能夠仰望。

　　她立在山腳下，覺著自己十分卑微，仿佛一粒塵埃。

　　多年的經歷，讓她早已學會了掩藏起自己的心思，可他就在跟前，離她不過幾步之遙，蕓娘咬著唇低垂著頭，耳根子有些發燙。

　　強忍著心中起伏不定的那種悸動，蕓娘心里知道，她已經陷進去了，只要多看他一眼，都怕會流露出自己的歡喜。

　　她只是個身份卑微的下人，這之中隔著不止千山萬水。

　　他與自己，除了那一次，似乎再也不會有交集。

　　可她心底里還是存著幾分希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蕓娘心中有些窒悶，她唇角微微歸于平靜，她只是個婢女，不該有任何奢想。

　　當初那件事，或許在他心底，不過是水過無痕，只是對于她而言，那是登天的情分，她牢牢記著。

　　適逢蘇曼轉身，她低眸之際，看著蕓娘十分隱匿的表情轉換，心里漸漸有了些猜測，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哦。”顧瑾瑤跟了上來，沖凌王笑道，“是臣女邀約凌王來此地的，還請世子妃見諒。”

　　不過是將牡丹亭未完的部分挪到這里罷了，蘇曼看著那圍在前頭的屏風，將外頭與這里隔開了，雙目不由得一瞇，不想再繞圈子，早點結束早點回家不禁笑道：“說吧，顧小姐如此做，到底想做什么？”

　　凌王不發一言，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她。

　　顧瑾瑤站在窗戶旁邊，看似平靜的臉色之下蘊藏著慍怒與不甘，隔了一會兒柔聲道：“上次世子妃的那首詠梅詩作令臣女十分欽佩，故而今日想要再度領略世子妃的風采，只是可惜了，世子妃因為旁的原因并不能參會。”

　　榮玥起身走到她對面，溫聲道：“顧瑾瑤，有什么話直說，不必打啞謎，凌王也在這里。”

　　顧瑾瑤躬身作揖，眉心一跳，看著蘇曼將茶盞放在一側的木桌上，輕啟朱唇道：“臣女想要與世子妃切磋一番。”

　　蘇曼十分有禮貌地端坐著，迎著來自對方的視線。她早說就好了，干嘛非得弄得這樣重視。

　　上次宴會那首詩，她肯定確認那并非是自己所為，所以心里存著疑惑。

　　可是單獨相見，與自己交情匪淺。故而假托著什么牡丹亭詩會的借口，只不過被玄月搶了風頭。

　　如今她總算說出了自己的心思，蘇曼開口回答：“不知顧小姐想切磋什么？”

　　今日詩會的題目只怕早已被很多人知曉，顧瑾瑤也不是傻子，這個榮玥郡主也是頗有才華，誰知她們倆暗中有沒有串通。

　　顧瑾瑤轉眸看了看凌王，柔美的臉上露著笑容道：“凌王才學出眾，臣女想要請王爺出題。”

　　凌王微微一怔，不過卻也在情理之中，他自是曉得這位顧小姐打的什么算盤，下意識回答：“這作詩，本王方才在牡丹亭已經聽了許多也看了許多有些乏了，不若二位對對子吧。”

　　榮玥坐在蘇曼身旁，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她。

　　蘇曼起身，不假思索道：“好啊。”

　　這作詩，她不會，對子她也不會，可是她看過許多也讀過不少，至少能夠勉強應付一下。

　　“那臣女就出上聯了，還請世子妃接招。”顧瑾瑤眸光隱隱有些犀利，低眸沉思之后道，“水有蟲則濁，水有魚則漁，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凌王聽罷心頭一緊，這顧家小姐可真是當仁不讓，一上來就出這般難題，這上聯有拆字，而且詞性、平仄和意境都相對，嗯，有點意思。

　　蘇曼微微擰著眉頭，立刻抬頭回答：“木之下為本，木之上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幸好自己曾經看過類似的對子，也不至于被她一個小丫頭看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