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不時掃過他,榮軒見自己一看她,她便看向別處,索性將自己的心思和盤托出道:“現在你肯定在想,我怎會知道你的想法。我要告訴你,從你一打算離開世子府的時候,你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一如現在。你想要離開,我也知道。之所以沒能阻止你,是希望你能看清我的真心。”
蘇曼聞言雙手抓得緊緊的,她以為離開世子府,她便能自由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可到頭來,在他身邊才覺得有些安全感。
他們之間的糾纏,似乎從一開始到現在,從剪不斷理還亂,到而今一切都明了。
他是她的天,能夠讓她依仗的唯有他。
活著這么久,第一次有這種讓自己踏實的感覺,蘇曼的身子不由得傾向于他,腦袋耷拉在他肩膀上。
從前的心若是飄忽不定的,如今也算有了歸宿。
蘇曼的臉頰之上緩緩多了幾分燦爛的笑意,嘴角微微抿著。
榮軒右手緊緊包裹著她的手,眸光停留在她的側顏,想起從前,不禁有些愧疚之色:“對不起,今日之事歸根結底都是因我而起。若當初沒有燕回峰一戰,您便不會墜崖,也不會被丟入萬人冢,更不會被人送到怡紅院。”
說著,榮軒的眸子漸漸變得幽深,只恨時間不能重來。
蘇曼驟然身子一頓,察覺到懷中人的身子有些緊繃,榮軒將她身子扶正,不解問道:“怎么了?可是我方才觸及了你的傷心處?對不起,我并不是故意的。若我知道現在會愛上你,當初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出那樣愚蠢的舉動。”
蘇曼回過神,嗅著那淡淡的幽香,心里微微一動。正是因為當初的燕回峰一戰,所以真正的蘇曼從此殞命,而她魂穿至此。
萬人冢中,她身受重傷,想要動彈而不得。她微弱地呼救著,終于有一個路過的更夫將她從萬人冢之中救出,見她樣貌還不錯,便賣給了怡紅院的老鴇。
此后兩個月,她便好生在怡紅院休養,直到可以出來見人了,那老鴇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回成本,便要拍賣自己。
自此她便與榮軒相遇了,繞了一圈,她終究還是與他逃不掉聯系。
“你我之間本就有糾葛,我們誰也無法預料未來的事情。”蘇曼靜靜坐著凝視著他,“如今你是我的夫君,事事將我放在心上,我很感謝你。”
聽著她如斯回答,榮軒的一顆心越發心疼起她來,將她徑直抱在懷中,感受著她的柔軟與溫香軟膩。
良久,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蘇曼挑眉看了一眼道:“這是要去哪里?”
“我們第一次相見的地方。”榮軒握著她的手,二人雙雙下了馬車。
蘇曼低頭看著自己穿的黑色馬靴,想到自己一身男裝,瞅了瞅沒有人發現自己,立刻抽回手道:“咱們還是小心謹慎為好。”
因為日光溫煦,暖風陣陣。
四周高挺的槐樹都在風中搖曳,蘇曼忽而定睛望著眼前那座兩層樓高的房宇,四周雕梁畫棟,從里頭傳來陣陣脂粉香氣。
雖到了中午的時辰,已然有三三兩兩穿著妖嬈的女子站在外頭,揮舞著絲巾說著甜言蜜語。
這地方,蘇曼自然認得,便是當初她被榮軒帶走的地方,這個怡紅院本以為不會再來,沒想到自己如今又要重新踏足其中。
“怕嗎?”榮軒側眸見她盈盈站在自己身側,說話十分溫和。
蘇曼搖了搖頭看著他:“有夫君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榮軒會心一笑,為了不讓人瞧出她的身份,他大步流星走在前頭,而她緊緊跟在身后。
剛踏進門檻,便聽著里頭歌舞升平,一路都有環肥燕瘦的女子路過。
怡紅院里頭的花廳內,那一方高高的臺子還在,蘇曼看在眼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當初在這上頭跳著舞,而他就坐在底下觀看著自己。
彩綢掛滿了這里的每一個角落,各色的燈籠也掛在每間房屋。
這里散發著一股曖昧的氣息,蘇曼平靜地注視著這里,只見一群舞女正在臺子上頭穿著紗裙光著腳站在上頭跳舞。
而底下的看著的男人們,各個舉著酒杯看著舞臺上的那一幕,他們的眸光里到底夾雜著什么不得而知。
榮軒一出現在這里,老鴇便得知了,趕忙從二樓走下樓梯,一路上她揮動著絲巾發出了清脆的笑聲道:“今兒個真是好福氣,哪陣風將世子吹到這里來了?聽說昨天世子大婚可是十里紅妝迎娶世子妃,如今才過一天,世子就出現在這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世子薄情呢。”
老鴇說完,幽幽一笑。
她的身子不斷朝榮軒靠近,榮軒冷冷地看著她,油然而生的寒意,令人望而生畏。
老鴇是個通透的人,驟然瞥見世子這般凌厲的目光,她趕忙止住這個話題,臉上的笑意卻是一陣接一陣柔聲問道:“男人嗎,家花再好也比不上這野花。”
蘇曼聽在耳中,目光不時看向榮軒,看向他的眼神隱隱有些閃爍與疑問。
榮軒被她這樣一盯,深深呼吸了一口,心里微微一沉,臉上的笑意減了幾分沖老鴇幽幽道:“本世子要你們這里最好的包廂,讓你這里的頭等花魁來見本世子。”
老鴇迎著他的目光,心里仿佛堆砌了一堵墻,苦笑道:“世子好雅興,我這就去叫人。”
榮軒緩緩上樓,蘇曼緊跟在他身側。
榮軒壓低著聲音道:“你想說什么?”
蘇曼轉眸看著他,目光忽而有些深邃道:“看這老鴇的表情,似乎與世子十分熟識,想來世子也是這的常客。”
榮軒聽著她這話,雖有些發愣,卻不知為何心里大喜,他看了看南風,隨即目光恢復了平靜。
她這是在吃醋嗎?終于進入了最上等的包廂,里頭裝飾富麗堂皇,那低垂的水晶簾子增添了一股神秘感。
南風一聲不吱地站在那里,目光流轉間,望著世子與世子妃二人明明都想開口卻什么都沒說的樣子,隱隱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