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市一中在熄燈后陷入一片寂靜，唯獨操場上亮著幾盞路燈，在午夜投射出微茫的光。

　　南樓女寢唯獨三樓最左的窗戶還透出些微弱的光。

　　爾北手里握著筆，聽室友打呼嚕，半天沒有下筆，才知道寫檢討書比寫作文難多了！

　　等寫到大約五百字時，抬頭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鬧鐘。

　　快一點了，不知道冬梔會不會也被自己害得在熬夜寫檢討？

　　只是對面的男寢一片黑暗，毫無亮光。

　　第二天一早，

　　被學(xué)校廣播叫醒，直到下床才勉強睜開眼睛。

　　一整天班上都有人對她指指點點，私下討論著她和冬梔的事。

　　不出所料，除了當(dāng)事人，所有人都已經(jīng)認(rèn)定那封情書，就是爾北寫的。

　　可能當(dāng)事人見東窗事發(fā)，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祈禱，永遠(yuǎn)不要被人發(fā)現(xiàn)她才是始作俑者吧。

　　到底是誰寫的，爾北也不知道。

　　只知道那個紙條從后面?zhèn)鬟^來，應(yīng)該是后面幾排的某個女生。

　　當(dāng)然也懶得追究，也不想再去辯解。

　　事已至此，只想等幾天，議論過就好。

　　食堂里，爾北手拿飯卡拍在隊伍最后面。

　　聽到前面幾個女生傳出一句“她以為她是誰啊，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想著自己幾斤幾兩？”

　　說完一陣哄笑。

　　心里抱怨起自己耳朵太過靈敏，把頭埋得更低了些。

　　祈禱著，她們千萬別轉(zhuǎn)身看到自己。

　　打好飯菜，找了個周圍很空的位置，想遠(yuǎn)離一切有可能提到自己的聲音。

　　剛吃兩口，賀梓羽便坐到對面，從自己餐盤里夾了個雞腿到爾北碗里。

　　“打工賺的錢不知道拿去干什么了，不知道吃好點？”

　　她聽到梓羽那老父親一般的語氣，給面子地咬了口雞腿，夸贊著：

　　“味道不錯！”

　　“你有喜歡的人了？”

　　沒有拐彎抹角，梓羽直接問出班上這幾天在傳的閑話。

　　爾北否認(rèn)：

　　“沒有啊！”

　　梓羽似乎沒有聽進去她的回答，也或者她的回答他一開始就不關(guān)心，只認(rèn)為是小女生被發(fā)現(xiàn)心底的秘密而掩飾。

　　“蘇靜說那天去辦公室拿作業(yè)本看到你了，不管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快考大學(xué)了，希望你別分心，爾北你要為自己爭口氣！”

　　梓羽的勸說，讓爾北心里有些苦澀。

　　所有人，包括他都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聽到的。

　　沒有人在意她的回答，可能這樣的自己，早就被所有人認(rèn)為是不求上進的不良青年。

　　爾北端起沒吃完的飯菜離開了，走之前對梓羽禮貌的說了句“謝謝你的雞腿！”。

　　心里似有許多東西想往外傾訴，悲傷的、憤怒的、瘋狂的。

　　圍繞操場，不知道跑了多久。

　　直到雙腿酸的再抬不起來，坐在跑道上大口喘氣。

　　最后她發(fā)現(xiàn)，一切掙扎都是徒勞，沒有人愿意當(dāng)那個傾聽者。

　　打心底里，爾北討厭著現(xiàn)在的自己，喜歡壓抑自己所有的想法。

　　沒有父母的關(guān)愛，刻意收斂起撒嬌無理的一面。

　　總是想裝出所有大人喜歡的樣子，卻又不得不接受現(xiàn)在這樣的樣子……

　　沒有等來像電視劇女主角在操場發(fā)泄跑步時的大雨，而是被上課鈴拉回教室。

　　有時候普通人，連傷春悲秋的時間都不配有。

　　之后的幾天，那封情書帶給爾北的影響是換位置。

　　那個換到冬梔后座的女生竊喜地樣子，讓她記憶深刻。

　　坐在最后靠窗的位置，手拖下巴，看向樓下那棵開的正旺的丹桂。

　　感覺坐后面也沒有那么差，倒方便課上開小差。

　　隨著一診的結(jié)束，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宋冬梔全年級第一的成績也是讓班主任走路都挺直了腰桿，其他班的老師更是對這名轉(zhuǎn)學(xué)生刮目相看。

　　也讓人弄明白，在學(xué)校馬上迎來高考，關(guān)乎升學(xué)率的關(guān)鍵時刻，肯接收轉(zhuǎn)學(xué)生的原因。

　　原來是收了個提高重本升學(xué)率的天才。

　　在爾北看來，宋冬梔仿佛是怪物般的存在。

　　兩人前后座時，好幾次都看到他早上很早才在趕前一天的作業(yè)。

　　記得兩人在同一考場，他總是很早做完，然后趴桌上睡覺。

　　看到成績后，終于意識到，難怪人們都說天才是奇怪的，常人不能理解的。

　　擁有如此相貌的宋冬梔，用最完美的答卷在這樣一所高校中瞬間和所有人拉開距離，成為最特別的存在。

　　換位置以來，果真和猜想的一樣，再也沒和冬梔說過話。

　　沒有話題也好，亦或者因為情書故意回避也好，冬梔沒有再接近過爾北。

　　傍晚，飯后在操場發(fā)呆的少女，身邊再沒有那個會突然出現(xiàn)的少年。

　　時間仿佛把兩人拉回原點，冬梔成了爾北生活中，白月光般的存在。

　　遙遠(yuǎn)的，不可觸及。

　　意外的，學(xué)校在這個星期天給高三放了一天假。

　　許多學(xué)生一早就在收拾臟衣服，打算回家。

　　爾北拿著手機，玩起俄羅斯方塊，整個宿舍安靜到只能聽到手機按鍵聲。

　　十二點，終于在饑餓感的驅(qū)使下穿上拖鞋，下樓去食堂吃飯。

　　因為放假，吃飯的也只有少數(shù)沒回家的學(xué)生。

　　平時飯點熙熙攘攘的食堂，第一次讓人覺得有些空曠。

　　要了份清炒白菜和饅頭，簡單吃過幾口，便打算回宿舍。

　　走到寢室樓下，看到男寢門口站著一個挺拔的身影——宋冬梔。

　　他也沒回家？

　　心里感到奇怪。

　　接著，一個身穿紅色緊身連衣裙，身材極好的女人踩著雙細(xì)高跟走到他面前說了些什么。

　　隨后遞給他一個紙制的口袋，見冬梔沒接，女人放在地上便拎著包轉(zhuǎn)身走了。

　　爾北的視線完全被那女人吸引，世間尤物可能說的就是這樣的人吧。

　　冬梔轉(zhuǎn)頭，看到在后面的爾北，突然想到什么，拎起地上的口袋，朝她走過去。

　　“你看到什么了？”

　　“就……那個女人……”

　　爾北指了指那個快消失的女人背影，誠實地回答著。

　　“這個……給你了。”

　　說完便把那個口袋放到她面前。“為什么給我？……”

　　還沒問完，冬梔就回了寢室，

　　留下在風(fēng)中凌亂的少女，和那個紙袋。

　　宿舍床上，

　　那個白色紙袋里，是條疊的規(guī)整的暗灰色圍巾。

　　上邊的圖案設(shè)計也很特別，爾北用手拿出來后，發(fā)現(xiàn)手感十分柔軟，吊牌也很精致。

　　拿出手機，搜了下紙袋上的英文Versace。

　　看到品牌和大概價位，深吸一口氣，用手把圍巾還原成原來的樣子，盤算著還是得物歸原主。

　　有時候我們總會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牽連在一起，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終擦肩而過……

　　——段爾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