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九點,她坐在床上,看他削著蘋果。薄薄的刀鋒一轉,長長的果皮又多了一圈。
“你經常下廚?”她好奇了。
“有時候,”金色的陽光輕輕涂刷著他濃密的深棕色眼睫,他遞給了她,“我有時自己煮面吃。”
“我還會炒蛋炒飯。”她補充道,“方便面煮著比泡要好吃。”
“這些年,你就這么過來的?”他看了過來,她原本張大的嘴,不覺就變小了,最后只咬了一小口,慢慢嚼著。
“你也不見瘦啊?”他笑起來,食指抵上了她的臉,她盯著那根修長的手指,只聽得他說,“白里透紅,應該很好吃的。”
身周驀地靜了一靜,她“耶”了一聲,一把拂開了他的手,“你剛剛的表情好邪惡,好像吸血鬼。”
他抬手遮住了眼睛,嗤嗤笑了起來。
“不過吸血鬼都長得很帥的,”她莫名嘆了口氣,“你的美貌大概能做他們的王子了。”
“吸血鬼王子?”流轉的眼波襯得他眉目如畫,他還在笑,“我不吸血的。”
朱珠靜靜地看著他,他仿佛知道了她的心思,低頭吻上她的唇。
過了片刻,那只咬了幾口的蘋果掉到了床上,又滾到了地上,她方如夢初醒地推開了他。
“朱珠,”他嘆了一口氣,“我想我是真的喜歡你了。”
“因為我瞎了一只眼睛?”
“別說傻話,”他捂住了她的口,“沒傷到眼睛,也不會留下疤痕的。大概半個月就能出院了。”
三天后,朱珠執意要回家。
南宮云安趕了過來,醫生如見救星般,笑謂,“你們慢慢談,我的意見是還要留院觀察至少一個星期。”說完,他就離開了。
“我要回去。”她很堅持,卻不肯說明理由,僵持良久,他忽然說道,“因為能見到別人見不到的嗎?”
長長的眼睫垂了下去,她的沉默讓他繼續說道,“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不如搬到我那去吧?闖禍的畢竟是我養的貓。”
“我習慣一個人了。”她還是不肯妥協,而且她找到了很好的理由,她說,“何況,我的花,我過幾日來復診一次便是了。”
他怔怔地看著她,她卻不為所動,于是,他笑了笑,低低道,“真是挫敗了,當初真是你先追的我嗎?”
“你有婚約的。”她提醒他,“我也有我的生活。”
“難怪我朋友都勸我不要對你太早坦白,”他有些難過,聲音也低了下來,“朱珠,我對你是認真的。”他看著她,他的眼神不容置疑。
“對不起,”她還是側過臉去,避開了他的目光,她說,“我想我們并不合適太過親密的。”她打開門,走了出去,門又輕輕地合上了。
他在那立了良久,猛地轉過身去,他拉開了門,走廊上早已沒有了她的身影。
夜幕降臨的時候,朱珠抬起頭,勿忘我花店還和她離去時候一樣,花盆的碎片已經不再那了,其他,一切照舊。
她掏出鑰匙,“朱珠?”沈燕自巷口探出頭來,“這幾日你去哪了,豹子都找我這來了,你手機怎么一直沒開機?”
“壞了,不小心摔壞了。”她轉過身來,醫生給她的造型果然很有海盜頭子的風范,沈燕被煞到了,很快,她就指著她叫了起來,“你,你眼睛怎么呢?”
“被只野貓抓傷了,怕感染,這幾日都住醫院里。”她推開店門,問道,“上來坐坐么?”
沈燕跟著她上了樓,小聲道,“小魏出了那事,你又突然不見了,豹子和警察差點打起來了,還好我哥拖住了他。”
“都怪那死貓。”她看著窗臺上隔著的手機,今年開春新買的,摔得壽終正寢了,她憤憤道,“他現在可不只欠了我一雙鞋。”
“朱珠,你覺得豹子怎樣?”沈燕看了過來,“我覺得他好像對你有意思?”
“他拿誰不當兄弟?”桌上的玫瑰花瓣早就枯萎得不成樣了,朱珠攤開書,一枚一枚地夾進去。
“你喜歡花瓣書簽?”沈燕笑了,“我哥那有,過兩日我拿幾枚給你。對了,上次那云安是誰?你的男朋友?”
“不是,”她把書塞進了書架上,“普通朋友。”
“他長得可真帥,說話也溫柔。”沈燕想了想,“他很有錢?他穿的那件衣服我曾想過送人了,不便宜。”
“不清楚。”朱珠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瞳仁里霍地一亮,她壓低聲音道,“小妮子,春心動了?”
“才沒有,你不要亂說。”沈燕矢口否認,“那樣的人做男友,不安心。”
朱珠點點頭,拿起抹布又開始擦桌子了。
“他長得有些像……”沈燕歪著頭,思索著。
“吸血鬼王子。”朱珠接口道,“生長在黑暗中的魅惑之花,明明知道隱藏在它美麗外表下的邪惡,可憐的人啊,還是禁不住會被它誘惑。”
“這是電影《吸血鬼王子》的開場白,大朵大朵的血薔薇,明安殿下在花叢中沉睡……”沈燕激動起來,“我看了十三遍,看一次哭一次,可憐的明安殿下,他還真是有些像了。”
“云安的五官更精致。”朱珠道,“洛明安可是平民家的孩子。”
“不準你這么說,”沈燕堅決捍衛偶像的名譽權,她說,“我平生第一次坐飛機就是為了趕去見他,明安殿下真是太帥了。”
朱珠沉默地擦著桌子,靜了一會,才道,“能借你的手機給我用一下么,我給豹子去個電話。”
躺在床上的時候,月已西沉。朱珠便尋思著明日上哪去買個手機了,沒有手機,還真是不方便了。
尚未理清頭緒,倦意涌了上來,再睜開眼,便是早上了。
懷抱菊花,她敲開了魏子誠的家門。
半個月不見,魏子誠的眼睛都凹陷了進去。“是你啊?”他把她讓進了屋里,“還沒來得及收拾,隨便坐了。”他似乎這會才注意到她為劉海遮住的半邊眼睛,“你,你眼睛怎么了?”
“沒什么,被只野貓抓傷了。”朱珠淡淡道,“住了幾天院,昨晚才回的家。”
魏子誠看了過來,“怎么這么不小心了?你就喜歡那些貓貓狗狗的,玲子說它們……”他低下頭,改口道,“我去泡茶。”說完就進了廚房。
朱珠來到安放玲子遺像的屋子,放好花,鞠躬。
魏子誠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后,忽地開口道,“她那天真的打電話回來了,你也聽到了,是不是?她說她只是在警局錄口供,還要我去接她。”
“我只是聽到了你的說話,我……”朱珠道,“對不起,警察問起來,我只能實話實說。”
“可是她真的打電話回來了!”魏子誠忽地大吼一聲,“我怎么會撒謊,難道是我一個人在發神經?難道我會咒自己老婆的朋友去死?是了,那天唱歌,她就坐在我的旁邊,她怕嚇了我,她死得好慘,她不甘哪……”他捂住臉,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小伙居然像個孩子般哭了起來,“她死不瞑目了,所以她才打電話給我,她怎么不告訴我,是誰殺了她……”
窗簾一直垂著,昏暗的光線下,墻上懸掛著逝者的遺像,一進這房間,朱珠就覺得氣溫陡地降低了好幾度,現在還有人在身后凄凄慘慘地哀嚎著,她不由得伸出雙臂抱緊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