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鐘樓指向晚上七時的時候,那輛銀灰色的小車出現在了朱珠的視野,他笑著沖她揮了揮手。
朱珠迎了上去,兩人并肩上樓的時候,撞見了南宮云安。
“朱珠。”他先打招呼了。
“這位是,”朱珠有些不自在了,她還是介紹了起來,“帝都的牧野先生。那位是,”她垂著頭,“南宮云安。”
兩位大男人便握了握手,朱珠緩緩地轉過臉去,沒見過笑得這么虛偽的。
“走吧。”牧野凝燁拍了拍她的肩膀,朱珠窺見了南宮云安嘴角的笑,便趁勢挽住了他的手。
她終是心有不甘,擦身而過的時候,狠狠瞪了她一眼。蘭紫嫣沒看見,南宮云安便溫文地朝她笑了一笑。
她偏過頭去,拽著牧野凝燁的胳膊,用力地拉向自己,“今天說好我請客,不準跟我搶。”
蘭紫嫣終于看了過來,那柔柔的眼波便是大家都夸的淑女風范,朱珠心下忿恨,便膩著嗓子道,“牧野先生,你去過很多地方,覺得哪里的女孩子最適合結婚?”
“薛城吧,”他略略沉吟,笑著說,“帝都的太悍,蘭都的太嬌,薛城的女孩子最是真性情。”
“那為什么這里的男子多娶蘭都女子?”朱珠誓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那,”他哈哈大笑起來,“大概就是人心不足了。”
“如果我記得不錯,牧野先生娶的也是我們蘭都的女孩子吧?”蘭紫嫣停了下來,“從來只聞新人笑,有誰記得舊人哭,未免令人遺憾。”
朱珠聽得一愣,便反譏道,“應該說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吧?”
驀地,連空氣里都尷尬起來。
朱珠昂著頭,牧野凝燁看了過去,神情還真是依稀透出幾分故人的影子了。
坐下來吃飯的時候,朱珠還是有些不忿,那么多愛吃的菜,也是心不在焉的。
她默默地拔了幾口飯,忽地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我全點了自己愛吃的。”
他笑了起來,“你總算想到我了。”
不待他再說,朱珠便揚起了手,“服務員,撤了,我重新點。”
“不用了,”他趕緊阻止,“恰好也是我愛吃的。”
朱珠看著他,“你不要和我客氣呀。”
“不會。”牧野凝燁道,“你這樣的性格,瞧著倒有些像我們帝都的女孩子了,只是有其果敢卻無其狠辣。”
朱珠也聽七姑說過后族的女子,這后族女子最悍的話還是昔日南宮鳳翔的一句戲言。她靜靜地看著他,第一次發現他看上去也還算順眼。
“喝不喝酒?”他問。
“好。”朱珠稍有遲疑,還是點了點頭。
回去的這一路,朱珠一直在傻笑,她躺在后車座上數星星,“小燁,你是不是想追我啊?”他自車內后視鏡看了過來,于是,她搖了搖頭,“前面記得左拐,我家在紫霄城。”
“原來你沒醉。”他靜靜道,聽不出遺憾還是惋惜。
“哦,哦,哦”她坐了起來,指著他道,“沒安好心。”
“所以女孩子還是不要和男人拼酒,”他笑了一笑,“因為這世上的男人都差不多,我又不是你家人。”
“你就不怕我灌醉了你,劫財劫色么?”她湊了過來,淡薄的酒香自她的袖子飄了過來,她伏在他的靠背處,“小燁,叔叔。”
他的眸光忽地一沉,那曜黑的瞳仁微微收縮著,他不再說話了,只是猛地踩油門,那輛銀灰色的小車就順著那條筆直的路跑下去了。
“停車,左拐。”她急了,屈指狠狠在他頭上敲了一敲,“我看喝醉的人是你吧?說了左拐的……”
“我故意的,”他壓抑著怒氣道,“去我家吧。”
朱珠一愣,然后就放軟身段了,“這么晚了,就不要麻煩了。麻煩你在前面停一停車,我自己打車。”
他微翹的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朱珠自車內后視鏡里瞧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在心里泛起了嘀咕,然后,她撲了上去,“停車,我叫你停車。”
牧野凝燁急急右轉,然后減速,靠路邊停了下來。
她還趴在他的后背,胳膊鎖住了他的咽喉。他驚魂未定地看了過來,“你知道剛剛有多危險嗎?”
朱珠若無其事地松開了手,“誰叫你不停車的?”
于是,他上下認真地打量起她來,然后,搖搖頭,淡淡道,“就你這模樣,我還不需要這么做。”
朱珠一時窘極,便回道,“你以為你生得很帥么?別人也不過瞧你有幾個臭錢。”
“有錢也不是我的錯啊。”他笑得極淡,出口的話更是傷人,“人貴自知。”
朱珠摔門,跑了下去。她跑出幾步,又回過身來,狠狠將鞋印印上了他的車屁股,“去死吧,你。”
他探出頭來,看了看,“放心,我不會要你賠的。”
朱珠氣急,撿起路邊的碎石子就要招呼到他身上去,他趕緊關窗,然后,沖她揮了揮手,“再見,豬豬。”
“混蛋,去死吧。”朱珠不停地撿起石子,扔了過去,打在車后備廂上,咚咚地響。
車子很快就上了大道,然后,就消失在了夜色的深處。朱珠抬起頭,月黑風高,好打劫啊。
這個路段估計是攔不到車了,她莫名有些不安起來,早知道就不如和他一起去他家了,天知道誰欺負了誰去?
這一路,朱珠走得并不快,也許,她還幻想著他和她那幫狐朋狗友一樣,鬧歸鬧,終究不可能真將她一個弱女子丟在這前不著村后不靠店的鬼地方。
那個“鬼”字剛出口,她就莫名覺得背后起了一股涼意。
她低下頭,這才想起連包包都丟他車上了,手機啊鑰匙啊還有最最重要的錢包,朱珠已經是欲哭無淚了。
前面路燈下靜靜立了一個人,朱珠看了看,橫過馬路,走那邊了。
沒走出多遠,前面的路燈下又靜靜立了一個人,看得出是個穿灰色風衣的女子,朱珠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了,她又往馬路的對面走過去。
如此反復了幾次,朱珠火了,管你是人是鬼,再敢冒出來,滅了你。她忽地怔了一怔,伸手捂住了胸口,腳步也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