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不該出鞘之劍

　　姚青再怎么遲鈍，這時候也都察覺到了異樣。抬頭，前后都有兩名武人，衣飾并不統一，看起來應是因為縱橫派小試劍而聚在烏山鎮的無門派散修。

　　一股難聞的糟味飄入鼻腔，這讓姚青皺起了眉頭，這幾人不知是飲了多少酒。酗酒的人總是令人討厭，失去了儀態之雅，剩下的只有塵俗間的丑陋。

　　“你，”前頭一名武人伸手指了指姚青，“你是縱橫派的弟子？”

　　說話時吐出一口劣酒的雜氣，聞到這種味道，姚青對這些人更感嫌惡。不想與其交談，側一側身子便要走開。

　　但前路立即被兩名武人封住。姚青一邁步，就撞在了一名武人壯實的胸膛上。那人顯然有些醉意上頭，與姚青一碰上，自己也沒站穩，踉蹌著退了幾步，幾乎就要跌倒。

　　“我們和你說話，你沒有聽見么？”另一名武人惱怒地吼道，一手推在姚青的肩膀上，“上了烏山就這么囂張？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我等是誰？”

　　姚青受此人這一推，向后退了一步方站定。觀其面目，浸著一片醉酒后的酡紅，難怪收不住力道。姚青冷冷問道：“你是誰？”

　　“我乃瞬德達俠聞西！”那名武人怪叫道。

　　他挺起胸膛，正好拂過一陣微風，已經禿了大半的腦袋飄起數縷發絲，因此本來就不怎么威風的畫面變得更加的不威風了。姚青注視著聞西，等得他的頭發重新落下來，才說道：“沒聽過。”

　　聞西瞪大雙眼：“你……”

　　話沒說出口便被同伙推開。走上前一個滿面胡茬的壯漢，惡狠狠地盯著姚青：“小鬼，我是惡面雙刀孔輝，你曉得不？”

　　姚青回答：“不懂。”不等他們再說什么，姚青環視四人，漠然說道：“不用再一個個介紹了，你們這些人我一個也不認識。你們想做什么？”

　　孔輝冷笑：“縱橫派小試劍的時候說，要跟天下武林交流武藝，歡迎各方前來比試，是么？”

　　姚青看了看他，說道：“小試劍的時候是有說過。”

　　“既然縱橫派……你們想和各方比試武功，我們現在來挑戰你，也是可以的咯？嗝。”一名武人開口問道，說話時吐出一口酒氣，說完話還打了一個嗝。

　　“那日在烏山上確是如此，但今天離小試劍已經有了很多時日，這說法自然是不成立的，”姚青差不多也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淡淡地反問道，“怎么，以諸位好漢的威名，換不來小試劍當日登上烏山的一張請帖？”

　　“找死啊你！”聞西大叫，嗆嘡一聲把手上的長刀拔出一半，做恐嚇狀。

　　孔輝把手搭在他的刀鞘上，目光緊盯姚青：“我們那日是沒有上烏山，所以錯失了與名震天下的縱橫弟子交手的機會。可是你看看，現在這機會不就來了嗎？”

　　其余三人接連發出一陣壞笑。孔輝又指了指除自己外將姚青前后堵起來的三人，說道：“我和這三位兄弟，雖無名門傳承，但在江湖上拼殺了這么些年月，我們在刀劍上也下了不少功夫。世人皆知，縱橫派號稱天下第一劍宗；我們兄弟今天就想跟天下第一劍宗的傳人領教一下，你我的武功，究竟有何不同？”

　　姚青只覺無語，蕭能那里聽完了這里又是再聽一遍，這些人就沒有新穎一點的借口嗎……

　　“我不會跟你們打，”他淡淡地說道，“要想領教縱橫劍法，出鎮子往西邊走個六里地就是烏山，山上師兄師姐多著呢，找他們去。”

　　“小崽子，你好像沒搞清楚狀況啊，”一名武人咧咧嘴，“今天這里，打或者不打，不是你說了算。”

　　姚青看向那人：“烏山鎮上找縱橫弟子的麻煩，你們挺有膽量的啊。”

　　聽了這話，孔輝仰面大笑，其他三個武人也都一齊發笑。四人瞧著姚青的眼神，如同瞧著陷入套網內任人擺布的幼獸。

　　“我們行走江湖這么多年，無論是仇家追殺還是官府追捕都躲了不在少數。我們稍后立即遠遁，就算是縱橫派又能拿我們怎么樣？”一名武人看著姚青笑道。

　　“是嗎？”姚青左右看看，“我今天偏要這么走了，你們又能拿我怎么樣？”

　　說罷，抬足便走。前路立時受阻。

　　側身躲開孔輝伸來的厚掌，但肩膀馬上被聞西推了一記。

　　腳下一個趔趄，姚青連步退回原地。預感身后的兩名武人將要乘隙偷襲，急忙扭轉身位，背靠巷口的青磚。

　　接連兩次行步受阻，姚青的眉間顯現恚怒的皺紋。

　　“不要逼我。”他一字一字地吐出口。

　　隨后他的肩膀又被人給推了一把。

　　聞西瞧著姚青，一副撩撥的表情：“呦，終于舍得出手了嗎？”其余人隨之發笑。

　　“我就是逼你，怎么的？”

　　聞西這張逗引的臉，使姚青聯想起了另一個畫面。

　　月黑風高之夜，縱深庭院里早已點起了盞盞油燈，卻依然照不完其中的腥紅。一名黑衣少年將一盞燈籠踩碎了一地，居高臨下地盯著跌倒的自己。

　　“出劍呀。”黑衣少年微笑著對自己說道。

　　他沒有用黑紗蒙臉，因此他當時的神情，自己是看得真切。看得那么的真切。

　　再瞧瞧眼前的這些人。

　　挑釁的笑容，何其相似。

　　姚青仿佛感覺得到，身體里驀然升起了一股直沖頭腦的血氣。

　　五指背在身后，悄悄地摸出一道條形的物事。

　　聞西不曾覺察有異，獰笑著繼續說道：“快點出手呀，讓我們看一看，名滿天下的縱橫劍俠到底有些什么本事；縱橫劍不是天下第一劍嗎，來呀！”

　　說著話的同時，聞西探出了一只手臂，又想像之前那般推搡捉弄一下這名縱橫派的小崽子。

　　可他這只探出來的手，最終并沒有能夠搭到姚青的身上。

　　在姚青的眼里，黑衣少年的面容已然與眼前這名武人的面容重合。

　　深邃的瞳孔中，閃起一道殺人的兇光。

　　眼中的兇光帶起手上的劍光。

　　手上的劍光帶起頸側的血光。

　　聞西雙手捂著脖子，難以置信地看著身前的這個灰袍小子。

　　姚青沒有看他，而是愣愣地凝視著自己手中的這把出鞘短劍。短劍一尺來長，光亮的劍刃上涂抹著一蓬滾熱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