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當長慶年間,地處長安西郊,大唐與吐蕃會盟,雙方談判基本成功,唐朝和吐蕃分別在長安和邏些建碑,雙方重申“和同為一家”的舅甥親誼,維持了安西暫時的安定。
安史之亂后,河西之地盡落外族之手,而碧隨宮、雷音門等江湖勢力,占山為王,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外族對漢人的壓迫,抑制了外族政權對于大唐國土的蠶食。
何忘與崔傾菡扮作一對逃難夫婦,牽著大竹板,一路向西,餐風露宿,櫛風沐雨,遇到回鶻人,就說出“碧隨魔宮”的兇名震懾之,倒也省下了諸多內力。
每至一處,何忘便向過路的人打探孫萬春行蹤,次數愈多,他愈加篤定,孫萬春其人就在浴火峰下,似是在等那天地奇珍的成熟。
兩人有說有笑,相敬如賓,時而運氣調息,驅除毒素,時而覽物抒懷,打情罵俏,僅僅用了一個月,就越涼州,過甘州,踏肅州,行至河西走廊的沙州地界。
崔傾菡掏出一塊潔白的手絹,蹙起細眉,耐心地擦著何忘額頭上的汗水。
何忘深情地望著她,低語道:“謝謝。”
崔傾菡舒眉一笑:“你呀,一路上光‘謝’字都說有不下百次了。”
何忘笑了笑,望著遠處高聳的城墻,說道:“菡兒,這里就是河西之地的最后一州,沙州了。過了沙州,就是北庭都護。天山浴火峰,距我們不遠了!”
“走,我們先進敦煌城內歇息一晚,明日繼續趕路。”
便在此時,只聽得左首前面沙垛傳來叮叮幾下兵刃相交之聲。兩人對視一眼,心下一凜:“有人在那邊交手?這幾人出手甚快,武功著實不低。”
何忘當即低聲向崔傾菡道:“咱們功力尚未恢復,不要出聲,快速穿過黃沙進城去。”說著便一手拉起馱著李閑的竹板,一手牽著崔傾菡,迅速前行。
就在這時,只聽得“晃鐺”一聲,一柄禪杖落在遠處地下,杖身曲折,不偏不倚,恰恰落在何、崔兩人身前,顯是給人擊落了的。
何忘、崔傾菡呆了數息,都有些不知所措。
四個人身縱躍起伏,惡斗方酣,腳步變換,轉眼之間,紛紛落在何、崔十步之遙。
何忘瞧去,乃是三人夾攻一人,被圍攻的是個紅面和尚,身著雷音門僧服,空著雙手,招式繁復駁雜,盡是雷音門絕學,著實了得。
夾擊的三人一個是身材甚高的瘦子,一個是黃面道人,另一個相貌極怪,兩條大傷疤在臉上交叉而過,劃成一個十字,那瘦子使長劍,道人使鏈子錘,丑臉漢子則使鬼頭刀。這三人衣著怪異,袍間繡有“快活”兩字,武功均非泛泛,那瘦子尤為了得,劍法飄逸無定,輕靈沉猛。
自道育遠走河西,于鳴沙山下創立雷音門,數十年就威震河西,四州的江湖勢力盡皆臣服,無人不懼。這三人如此大膽,竟敢圍攻雷音門的和尚?
只聽那道人嘶啞著嗓子道:“圓癡和尚,我們快活幫跟你原無仇怨。我們幫主快活王仰慕你是號人物,好意以禮相聘,邀你共商剿滅魔宮大計,你何必鬼鬼祟祟,潛入密室,探聽我們幫主虛實?”
“你只須遵從我的部署,咱們立即便是好兄弟、好朋友,前事一概不究。又何必苦苦支撐,白白送了性命?咱們攜手并肩,對付碧隨宮,掃蕩邪魔,豈不是好?”
崔傾菡暗道:“快活幫是什么幫會?幫中既有這樣的高手在內,我怎么從沒聽見過它的名頭?”
圓癡怒道:“我雷音門堂堂佛門大派,豈肯與你們這些無恥之徒為伍?我寧可光明正大地死在魔人手中,要我跟著你們耍些陰謀詭計,卻是萬萬不能。”說罷,左手倏忽伸出,一道猛烈的真氣撲面而去。
這一招去勢極快,那丑漢沉肩相避,還是稍慢了些,已被圓癡和尚的大掌震住了肩頭。只聽得“啪”的一聲,那丑漢肩頭的衣服迸裂開來,肩頭鮮血淋漓。
那道人大怒,狂吼一聲,卷起大錘橫掃過去。圓癡和尚側身避開,卻正中下懷,隨著慣性疾至那瘦子的劍鋒三尺之處。
圓癡和尚大驚,無奈之下,使足十成的功力,右腳點地,奮力直拔飛起,堪堪躲過了驚險的一擊。
丑漢準備多時,縮著受傷的肩膀,鬼頭刀就似一輪彎月自上而下步步緊逼。但聽得“噗”的一聲,鬼頭刀深深插入沙石之中,一時竟然拔不出來。
圓癡暗喜,搶步繞過丑漢身后,使出雷音門的“金剛錯骨手”,逆著軌跡極速襲去。哪知道人大錘的鏈子突兀纏繞住他的腰間,一個踉蹌,摔了個狗吃屎。
瘦子趁勢揮劍直刺,忽見圓癡和尚的后背金光閃閃,好似一面大盾般,盾住刺來劍尖,而其身體則作出蛤蟆狀,掙開錘鏈。
瘦子驚道:“雷音絕學‘金背蛤蟆功’!”
這“金背蛤蟆功”,精妙至極,堪稱雷音寺硬功中的防御第一。練至大成境界,僅憑一塊蛤蟆金背,金剛不壞,水火不侵。
瘦子深吸口氣,劍光閃動,腳踏道人手中錘鏈,借力生力,就似一道飛箭般加速而去。而那丑漢,終于拔出鬼頭刀,悄無聲息地繞到圓癡和尚背后,與瘦子形成夾擊之勢。
圓癡和尚故意露出金背,擋住鬼頭刀,借機向右讓開,欲躲瘦子凌厲一擊。不料他年紀大了,腳步步伐偏離數寸,“嗤”的一聲,瘦子的長劍正中左腹!
這一下變起不意,何忘忍不住“咦”的一聲驚呼,當那三人圍這和尚時,他心中已大為不平,眼見那和尚受制,更是驚怒交集。
何忘生性仁義,見事態發展到這般地步,顧不得性命,悄悄拔出佩劍,隨時準備出手,解救圓癡。
圓癡斗法經驗豐富,正欲借此傷勢賣出破綻,一網打盡夾擊三人。
就在這時,迎面突兀襲來一把長劍,挑開瘦子長劍。
那瘦子還沒反應過來,丑漢急道:“小子,你做甚么?”
不料,那襲來的長劍,卻是順著力道使得瘦子的長劍直勾勾地斜拔而上,自左腹劃至右胸,間接地折磨著圓癡!
圓癡一臉不可思議,瞪大眼睛盯著何忘,在渾身的疼痛與抽搐中,跌倒在地。
夾擊三人愣住,恍惚之后,對視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