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空氣中彌漫著溫潤的氣息,姑蘇城正下著雨,天還沒亮的時候,蘇心婳就跟著母親忙里忙外的,好不容易歇了會,來看看阿風,只見他雙手抱頭,睜著眼睛一動不動的,好像在想些什么。不便打擾他,轉身欲走,忽聞身后“蘇姑娘,外面可是在下雨?”
蘇心婳回答道:“是了,昨夜雨下的還不小呢,你把被子蓋好可別著涼了”
阿風并沒聽她的話,當時就起身坐了起來:“我已無大礙,就是感覺有點悶,想出去透透氣”
天氣燥熱,突如其來的一場冷雨,難免會覺得有點煩悶
蘇心婳:“呃,這……好吧,我扶你起來穿鞋”
“誒,你再等等,我去拿個披肩給你圍上”
少年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笑,覺得心頭很暖。
“這下好了,我扶你去院子里坐一下”說著蘇心婳雙手攙扶這少年的手臂,慢慢的往門外走去。每走一步,阿風感覺蘇姑娘的身體都微微顫了一下,比他這個眼睛看不見的還緊張,又或許是姑娘家害羞,而他只是報以微笑。
“這里慢點,有門檻,腿抬高一點。”
阿風先一腳踩在門檻上,試探了一下門檻的位置,而后跨了出去,迎面就有一縷清風吹來,令人極為舒暢。
蘇家這個小院子里,雖說不大,卻是別有一番風味。院門的兩邊都栽種了些許花草,左邊有一口水井,右邊一座涼亭。水井旁邊栽了幾排竹子,井然有序,甚妙。
亭子里的石桌石凳上,都是水,蘇姑娘拿布過來擦了擦,再讓他坐下。聽得蘭姨叫喚一聲,蘇姑娘便走了。阿風一個人單手撐著頭靜坐著,一邊聆聽,一邊思考。不知何故,入神之后,他能聽清很多細微的聲音,樹葉飄落,蝴蝶展翅,稍遠處田間的流水,偶然聽得幾聲蛙鳴,思緒所到之處皆有所聞。蘇心婳這時端了一個托盤,小心翼翼的走過來,上面有一碗熱湯,幾塊糕點。
蘇心婳說道:“阿風,來喝碗雞湯,我娘說晌午燉雞吃,給你補補”
阿風端坐著,輕輕吸一口氣:“嗯~好香啊”
蘇姑娘把糕點先遞入他手中,然后坐在他跟前,用勺子喂給他喝,糕點三兩口就被他吃完了,雞湯里還有桂圓和蓮子,真是十足的大補。這時候蘭姨剛從廚房走出來,看見身披長袍的少年,她想起了自己已故的夫君,這是他曾穿過的衣物,難免睹物思人。看著自己女兒如此待他,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笑意,真是像極了當年的自己。她迎面走過來,對著阿風說:“少年郎今日宛若新生,昨日這個時候你還躺在床上紋絲不動,現在就生龍活虎了,真是身強體壯”
阿婳從這句話里卻聽出了別的意思,家里只有她和她娘兩個人,昨天她娘給阿風換了一身衣服,把人家全身上下看了個遍,想到這里,她挽了挽額前長發,臉上緋紅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阿風有點傻兮兮的笑著說道:“托您的福,我現在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挑水砍柴,下地耕種都不在話下。”蘇心婳愣是被他逗笑了,眼睛都還未能看見,就想著挑水,怕是都不知道上哪打水。
蘭姨:“好男兒志在四方,挑水砍柴都是山野莽夫所為”
“誒,蘭姨此言差矣,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所做之事,若有其深意,便不分高低貴賤”
“哼,臭小子還挺會說話”蘭姨打趣道“你們兩個都進來,有事跟你們說”
“嗯”兩人點頭回應道,便走進房內,蘇心婳扶著他坐在床邊上,自己站在一邊,蘭姨走到前面東張西望一下,把院門也關上,接著回房。
“咳咳”蘭姨干咳了兩聲,從床頭的小柜子里,取出一枚玉佩,一些碎銀子和幾張銀票。對他說“孩子,你有想起些什么嗎,這是我從你身上發現的,玉佩和銀子,那個……有些不周之處還請你見諒”
阿風擺了擺手:“無妨,只是救命之恩,在下無以為報,這些東西蘭姨你且收下吧,于我無用”
蘭姨推脫道:“這哪里行啊,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人生在世,積德行善,他日有難會有神靈保佑。你要知道這些錢財,夠我們普通老百姓吃上幾十年了”
“那您先代我保管,我這衣食住行就從里面隨便扣,等哪天我有需求了會向您要的”
“也好,還有這虎形玉佩,你摸摸”
阿風接過,一會過后,他搖了搖頭:“還是想不起來”
蘇姑娘看他眉頭皺起,似有痛楚,輕撫他的背部對他說道:“想不起來就不要刻意去想了,一切順其自然,我相信風哥你吉人自有天相。”
雖然隔著衣物,但是他還是能清楚的感覺到,蘇姑娘的手,纖柔嬌嫩,每次喂他吃東西的時候,都能帶來一陣香風,應該是花的香味。
眼睛看不見了,但是其余的感官變得極其敏銳,以至于他甚至覺得,看不看得見,已經沒那么重要了。
蘭姨給他做了根手杖,接下來的幾天里,阿風一個人經常在房內,院里轉來轉去,起初她們還擔心他會一不小心掉進井里,索性把井給蓋住了,平時都是拿竹編擋住以防樹葉落下。然而阿風并不是單純意義上的行走,摸索。他一邊走,一邊在腦海里刻畫出方位,哪里有桌椅,哪里有臺階,他都已經一清二楚了。平日里還可以在井上打水,然后提進廚房,若是要洗澡了,就在院子里,打兩桶水,一邊吹口哨,一邊沖涼。她們母女兩個不止一次懷疑他已經恢復視覺了,很為他高興,家中并無男丁,還以為與之相處會多有不便,只是這個少年來頭還真不簡單啊,蘭姨已經隱約猜到他可能是一位貴人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