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就這么詭異地結束了。

　　兇獸慢慢退走之后，黑霧也漸漸退去，露出了慘烈的戰場。

　　從最開始的對恃，到最后戰斗結束，戰場足足延伸了一百余米！百米縱深的戰場上，到處是兇獸龐大的尸體，幾乎很難看到一具完整的尸體！

　　而在兇獸尸體之中，也能發現慘死的武者，更多的，是看不清形狀的軀干！

　　城墻之上，洛戰足足愣神了一分鐘，才喃喃道，“這，就結束了？”

　　此時，厲淵已經下了城墻，整個人臉上盡是激動的神色，匆匆地往城內走，遇到有人打招呼都沒有聽到，好像一個精神錯亂的老人。

　　瘸眼劉手指肚抹去了眼眶里的血水，疲憊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臉上的震撼，還沒有退去。

　　“怎么回事，剛剛那黑霧，到底是什么東西？”酒鬼顫抖著手，想拿出酒壺，卻發現酒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掉落了，胡拉一把臉上的獸血，想不通戰爭就這么結束了。

　　雖然，他也并不想再廝殺下去。

　　誰知道，會不會某一時刻，他醉意上來，躲不過兇獸的偷襲，就此結束一生？

　　“誰知道呢？管他呢，反正這聲戰役算是結束了，兇獸也退走了，眼看這天都要亮了，特么的，足足兩三個小時，累死老子了！”鄒云虎用砍刀支撐著身體，說不出的疲憊。

　　“都在吧？”

　　瘸眼劉這時左右看了一眼，卻只看到了酒鬼，鄒云虎，曾則和吳達，卻沒有看到袁雨竹和壬辰，心不由沉了一下，沉聲道，“快看看醫生在哪？還有辰小子，好一會沒有看到他了！”

　　其他幾人也是趕緊左右尋找。

　　“別找了，我在這里。辰小子……”這時，不遠處晃悠悠走來一人，頭巾掉了，黑色的長發披了一身，像是個幽靈似的，正是袁雨竹！

　　“快說，辰小子怎么了？”瘸眼劉見袁雨竹情緒不對，急忙追問道。

　　“辰小子……”還沒往下說，袁雨竹眼淚就已經往下掉。

　　見她這樣，瘸眼劉更是心急，雖然只是跟壬辰短短地見過三次面，但這個沉默寡言的小子，卻是給他停下了深刻的印象，加上并肩戰斗過，瘸眼劉實在不想聽見，這實力雖然弱小，但身手卻極為驚艷的小子，就這么喪生在兇獸口中了。

　　袁雨竹此時還是無聲的掉著眼淚，淚水流下來，在她臉上，犁出兩道淺紅。

　　就在這時，一直坐在戰壕土梗上的一個血色人影，發出一道長嘆，隨后緩緩站起身，瘸眼劉看過去，竟然一時沒有認出此人是誰，最后，還是從這人臉上的一道從太陽穴一直插到下巴的舊疤，提醒了此人的身份。

　　“刀疤鼠，你怎么成這樣了？”見刀疤鼠的臉上，又添了兩道新疤，瘸眼劉忍不住道。

　　“嗬嗬，這樣的廝殺，只留幾道疤，已經算是幸運的了！你看到那邊了嗎，對，就是那只手，抓著刀的手，對，沒錯，是小寧子，就只留下了這只手……”刀疤鼠聲音悲凄。

　　“小寧子？他，他怎么也來了？”袁雨竹捂住嘴，眼淚流得更洶涌。

　　“誰知道這小子走了什么運，竟然在昨天晚上，突破到了二星武者，一聽見有兇獸襲城，怎么都攔不住，就跟著跑出來了。呵呵，耿寧今年，也才二十七歲吧，如果沒記錯，下個月，就是他的生日了……”

　　刀疤鼠忽然感覺有些嘲諷，難道，耿寧努力了整整三年，想突破成二星武者，就是為了這一戰，死在這里，連具尸體，都留不下來？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們這些無名氏，為了那一點武者的尊嚴，在生死之間徘徊，一部分是為了能夠提升實力，而更多的，要么是因為生活所迫，要么，多半是因為，他們的親人曾經死在兇獸口中！那種痛楚，讓他們無法看著兇獸肆虐而無動于衷，于是選擇了沉默了語言，雙手握緊了武器。

　　但到頭來，說不定，哪天就像耿寧一樣，這么悄無聲息地死了。

　　死在他們最痛恨的兇獸手中。

　　刀疤鼠過去撿起耿寧的手，還有那把刃已經卷了的刀，低聲嘆道，“小寧子，走了就走了吧，總比我們這些人，活得不人不鬼的好……”

　　“走吧，那些戰士，已經出來收拾戰場了。”回到瘸眼劉身邊，看了一眼已經陸續退出戰場的武者，和從城墻那邊，走出來的軍隊，無奈地說道。

　　走了兩步，卻見瘸眼劉等人都沒有動，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你們是想等那小子回來是吧？呵呵，不用等了，他回不來了……”

　　瘸眼劉愣了一下，沒有回味過來。

　　曾剛卻是直接炸毛了，上去一把抓住刀疤鼠的衣領，衣領上面的血水，讓他差點滑了手，憤怒地低吼道，“刀疤鼠，你他娘的說什么，有種你再說一句！”

　　“哼！”

　　刀疤鼠用力撥開曾剛的手，回頭看了一眼遠處，道，“我最后見到他時，他應該正在跟一頭變異鱷魚廝斗。變異鱷魚，你們應該知道有多強大，那小子竟然能夠徒手抓住鱷魚的嘴，最后被鱷魚馱走，說實話，在他個年紀的時候，我做不到……”

　　說完，從懷里掏出一把短刀，扔到瘸眼劉手中，“剛剛撿到的，應該是他的兵器吧。”

　　瘸眼劉接過短刀，呵呵地看著，一時臉上情緒變幻，當初眼睛被戳瞎，那種痛都沒有讓他哪怕是喊出一句痛來，此時卻是一只眼里，滾出了大滴的淚珠。

　　啪！

　　瘸眼劉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后悔地道，“我不該讓他加進來的，如果他沒有人接受組隊，就不會進入戰場了……”

　　啪！

　　啪！

　　不解內心的愧疚和悲痛，瘸眼劉又是兩巴掌打了下去，卻跟沒有感覺到痛一樣。

　　袁雨竹哭得如同淚人，才剛認得弟弟，就這么沒了。

　　曾剛等人，都是低著頭，眼睛通紅。

　　刀疤鼠沒說什么，沉默地走了。

　　他能夠理解，瘸眼劉等人的心眼，就跟其他人能夠理解他，對耿寧這個平時根本不怎么和他說話，看他不順眼的人，竟然能讓他感到悲凄。

　　大概，是因為兇獸面前，人類，本是一體的吧。

　　大概，是因為他們，也并肩作戰過吧。

　　風吹過，混和著兇獸和人血的腥味，西斜到山巔的血色月亮，投出最后一抹無力的冷光，滾落在山那邊。

　　趕來打掃戰場的戰士們，動靜很小，因為怕不小心讓那些慘烈的武者尸身，變得更為殘破。蝗蟲一般堆在一起的兇獸尸體，會運回到城里，發放到每一個人手中，參戰的武者，能夠憑借積分牌，得到不少肉食。

　　而這一片戰場，等天亮后，酒一層石灰后，又變更了生硬的土地。

　　跟沒有發生過什么一樣。

　　瘸眼劉看了一眼淚水已干的袁雨竹，仔細地收起了短刀，轉身要往回走。

　　就在這時，吳達突然皺眉道，“咦？那邊發生了什么，怎么聚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