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柯肖二人說的那樣,這家餐廳的食物的確很美味。圓潤的貝殼里盛著一小團浸透了湯汁的蒜蓉粉絲,生蠔甘美多汁,一口嗦下去慢慢咀嚼,鮮甜彈牙的嫩肉爆發出了奇跡般的體驗,仿佛大海在舔舐著舌苔上每一顆味蕾。每一個小龍蝦都有半個巴掌那么大,和廚師精心調制的佐料完美融合,有些小龍蝦還帶著蝦黃,和蝦肉一同吃下,好吃!無敵好吃!好吃到能讓人的頭發絲兒都翹起來!
吃到一半,拉威爾的音樂在大廳中響起。肖邗很早便被一些人拉走問話了,伏安吃了個半飽,然后拿了一杯酒和羅許溜到了觀景臺。羅許手里的盤子還拿著幾塊做工精致的小蛋糕。
伏安把手搭在大理石雕刻的圍欄上,手中的香檳在夜色中輕輕搖曳著,身后舞者們在大提琴的旋律中,輕盈躍起,金色的裙擺在空中略過一條,宛如風中的金魚,在瀲滟水光中輕輕擺動著自己輕如薄紗的尾。
伏安直直盯著杯子里的酒,她想起了第一天看見柯瀓的那個下午。那只漂亮的白貓,和那個漂亮的少年。
羅許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想什么呢?”
伏安看了羅許一眼,她問道:“蛋糕味道怎么樣?”
“非常好吃,來一個?”
伏安用手拿起了一個草莓小蛋糕,一口咬下,奶油和細膩的蛋糕胚在嘴里交織出柔軟又纏綿的口感,酸酸的草莓與奶香四溢的奶油結合在一起,甜點師對于這塊蛋糕的比例把握驚人的完美。
在伏安咬下了第三口時,羅許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么話,想對我說?”
“我覺得我可能喜歡上柯瀓了。”伏安吞下蛋糕,說道。
羅許拿起蛋糕,也吃了一口“我似乎不怎么意外?”
她笑了起來:“畢竟他確實很符合你喜歡的類型。只是我沒想到會這么快,他做了什么讓你荷爾蒙發酵的事情嗎?”
伏安深呼吸一口,然后說道:“羅許,我不知道喜歡這種情感是否能通過語言表達出來,它比起占有欲更加復雜,因為這種占有欲是帶有喜悅的。這些感情,就算我各種理論去梳理,希望能夠從中獲其本源?!?p> 伏安低低呼出一口氣,然后輕聲說“沒辦法控制,沒辦法壓抑,沒辦法抵抗?!?p> 羅許揉了揉她的頭發:“不過我覺得那家伙也很喜歡你,王境澤的真香定理真的該寫進你們哲學教科書里,說好了一只貓的交際,下一秒就是老弟來一口,真是世事無常啊。”
伏安沉默了一下:“這種所謂的幾率事件應該被寫進營銷金融之類的教科書而不是哲學。它是墨菲定理狹隘的——”“好了,行了行了,停止繞口令吧哲學家,現在怎么辦呢?你的打算?!?p> 伏安一口飲盡香檳:“告訴他,我喜歡他?!?p> 羅許看著她:“那你打算多久說呢?現在嗎?”
伏安看向了大廳里的人來人往,他們沒有一個不是帶著笑容,舞者們依舊賣力的演出著,侍者們端著杯盞在人群中穿梭著,他們帶著更加快樂的笑容,露出了潔白的八顆牙齒。
伏安回答:“不?!?p> 羅許嘲笑她:“你打算就這么悶在心理?”
伏安搖了搖頭。
羅許思考了一會友人的行為作風,然后繼續嘲諷道:“你是不是打算在一個寂寥無人的地方,旁邊最好是有什么鮮花野草,天空還飄著云,然后你問他,公子可愿結秦晉之好,共度余生?”
伏安皺著眉頭:“這什么亂七八糟的?!?p> 羅許切了一聲:“你是不是自己也沒想明白要怎么告訴他?”
伏安沉默了。
羅許嘆了口氣“那回到剛才的問題,他是做了什么事情讓你產生了這種情感嗎?”
伏安思考了片刻:“他給我送了一包鹽?!?p> 羅許:“……是我想的那種鹽嗎?還是有其他我不知道什么同音的金屬還是黑科技?”
伏安道:“鹽,就是你想的那個鹽?!?p> 羅許還是有些不確定:“你是指我們每天吃飯都要用的那種鹽嗎?”
“嗯?!?p> 羅許捂住臉:“然后你就心動了?”
伏安笑了笑:“羅許,他說這個鹽很重要?!?p> 羅許繼續用一種便秘的表情看著她:“于是你就信了?”
伏安道:“我不是相信這個鹽多重要,而是當時,那天晚上,我去給他送扇子時,他告訴我他要用鹽來換扇子時,我發現,我很開心,非常喜悅?!?p> “這種在我們當代的價值交換中并不對等的手續,卻讓我產生了這種心情。緊接著我清楚地意識到,之所以產生這種感情并不是因為這樣東西,而是因為是他?!?p> 伏安笑著說:“因為是他,所以,不管他拿來的是什么。我都會覺得有趣,都會覺得開心?!?p> 羅許啊了一聲“原來如此,你終于又為弗洛伊德的垃圾理論(1),帶來了新的真人案例?!?p> 伏安道:“我喜歡捏人后頸(2)?!?p> 羅許驚訝道:“你現在已經這么重口了嗎?”
“合情合理的感情傾向習慣,當然同樣能夠以勞動社會分工產生的系統道德經驗來進行約束。如果這是重口的化,還有更糟糕的想法應該用什么詞匯代替呢。”
伏安嘆了口氣:“只通過荷爾蒙產生的一時沖動,見色起意,認為是成年人的游戲,可以肆無忌憚消耗自己的精力。這不過是換了一種交易方式的犯、淫啊。”
羅許:“……我錯了我不該跟你討論問題的。”
“這不是討論,這是單方面的灌輸而已。羅許沒有表達自己的觀點,并因為我這些不得要領的組織成的語言,感到了自己呆在新聞系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而我這些,也不過是私下的雜論而已。”伏安最后總結陳詞“不如就稱之為嘮嗑吧?!?p> 羅許:“……這蛋糕真好吃?!?p> 伏安愧疚道:“不好意思,說多了?!?p> 羅許咬著蛋糕,認真說道:“小安,如果你下次在在我面前說這些東西,我就會從懷里掏出我的薄荷清新劑——你知道的,我隨身攜帶,然后噴向你的嘴巴?!?p> 伏安捂著臉:“我錯了?!?p> 羅許道:“沒有,但你的話提醒了我,我有對你實施這項行為的權利,大學以來我們很少交流,你平時對于很多事情都選擇了保持沉默或者裝傻充愣,所以我差點忘了,你看待、理解、表達這個世界的方式,都和我有著不同?!?p> 羅許頓了一下,然后說道:“小安,語言的傳播與表達,除了時間地點人物以外,都會因為個人因素而產生一定的表達差別,這些差別同時也會影響到受眾。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他們看見的不是你的姿態?!?p> “他們不會糾結你表達的目的和情感,更多人的目光,是落在你的詞語組合上。我會在你把自己推向某種境地的時候,拉住你的手?!?p> 她抬起了頭,看向伏安,眼眸是盈盈水光:“我希望你走得更遠,所以我不希望這個柯瀓,會對你造成什么不可逆轉的傷害,知道嗎?我想看見的是一個能夠昂首挺胸,受到所有人祝福的伏安?!?p> 伏安看著羅許,她想起了小時候,從小學時候開始,自己永遠是一個人。她的溝通方式和語言能力都是那么匱乏,她不懂得如何成為朋友,她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難以從嘴里說出來。
但這個時候,羅許出現了。她牽著伏安的手,一步一步,慢慢的把她帶回了現實生活,防止她進一步沉淪下去,閉塞在自己的世界中。
伏安抱住羅許:“謝謝。”
羅許揉著眼眶:“我靠,我以為只有在結婚的時候才會這么搞,沒想到你只是告訴一個男人,你的心意。我們就弄成了這幅樣子,那以后還得了?”
伏安肩膀輕輕顫了顫,羅許知道,這家伙是在笑。
“不過柯瀓也是一個很神奇,如果他真的是認真在對待這段時間,祝福你們。肖邗跟我說起過柯瀓的事情,這幾天也有相處。偏信則喑,我覺得他可能并不是一個糟糕的人。”羅許頓了一下,然后看向伏安:“不過我永遠是站在你這邊的。”
這家公司的年會,最終在醉醺醺的歡呼聲中結束??聻j請來了代駕,他今晚不怎么容易,喝得比誰都多,但還是穩住了腳后跟,走回了酒店。一路上,他開著窗子透風,問伏安今晚玩的開心嗎,吃的東西有沒有合胃口的。
肖邗在閉目養神,羅許聚精會神聽著他們的對話。伏安依舊和平常那樣——開心,合胃口。
柯瀓聽完,似乎露出了安心的神色,他點點頭,然后轉向窗外,看著車燈一群群閃爍而過的香樟樹的葉片。
回到酒店,他直徑走向了伏安的房間。
“?解釋?”羅許認真道“你們怎么回事?我以為你跟我說是抱著商量的語氣,而不是先斬后奏?!?p> 肖邗看了一眼,說道:“我馬上把這家伙踢出去?!?p> 伏安咳了一聲,然后道:“放心吧,沒事的?!比缓笤賰傻罒霟岬哪抗庵?,艱難的補充道:“我們什么也沒發生,真的?!?p> 肖邗說:“我不信。”
羅許道:“你不信什么畜生?走了,回房間睡覺。”
大狗今天一直老實的待在房間里,晚上是保鏢AB在陪著它玩,這會也回到了房間休息——當然是伏安的房間。
伏安看著柯瀓的睡顏,蹲了下來。
柯瀓睜開眼睛:“看什么?”眼角彎彎的,帶著笑意,他慢慢坐起來,然后問道:“有什么事要跟我說嗎?”
他們倆現在,一個坐著,一個蹲著,剛好可以平時對方。
“不過小安今天的禮服真的很漂亮。為什么不用我的錢呢?”
伏安道:“沒必要,這個不是關鍵問題?!?p> 柯瀓皺著眉頭:“我覺得挺關鍵的……”
伏安扯住了柯瀓的袖口,一瞬間,所有的話語全部都被堵住,他看著伏安。
伏安看著地板。
“小安不看著我嗎?”
伏安抿了抿嘴“柯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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