珃羽見蒼衍帶著凌璽已經飛上去了,便幻化出坤云梯懸在天柱峰半腰處,坤云梯并沒有萬丈長,只是會隨著攀爬者往上或者往下延伸。
“珃羽,你把梯子掛太高了,我飛不上去啊!”
赫連漄昂著頭瞇著眼瞅了一會那個高度,不禁望而卻步,以他的能力,那個高度完全不可及。
“我背你飛上去,省時。”
珃羽早就想到這一點了。
“呃!你掛低一點不就行了嘛!我自個飛上去再爬到那個高度也花不了太多時間。”
赫連漄連忙拒絕,雖然修為比不上珃羽,但尊嚴還是要維護的。
“上來吧!我們一起飛上去。”
珃羽已經彎下腰,等著他爬上他的背。
赫連漄猶豫再三,考慮到拖后腿耽誤時間影響進程,索性一閉眼就趴在了珃羽的背上。
珃羽背著他飛躍而上,直接飛到了坤云梯的最高階梯上,再往上飛,坤云梯跟著往上延伸,飛到一定高度,便停下腳踩坤云梯,再次沿著坤云梯的高度不斷往上跳躍,循環無數遍后,終于到達天柱峰峰頂。
珃羽放下赫連漄后,直接倒在了雪地上,功力耗盡后全身發軟,虛脫到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氣息也變得緩慢,像一個剛從鬼門關逃命回來的人。
赫連漄連忙爬伏在他身邊,連聲叫喚著他的名字。
“珃羽,珃羽,珃羽,醒醒!”
見他沒反應,便運功給他輸入靈力,因為太過心急,導致靈力潰散,差點亂了自己的心智,所幸及時控制住了心脈,才得以把靈力順當地注入到他的體內。
即便累得昏死過去,珃羽也能通過神識操控精元調息身體,再加上赫連漄給他注入了足夠多的靈力,彌補了精元運轉所需的能量,很快他就蘇醒了過來,但精神并沒完全恢復,臉色蒼白,氣血不足。
“我都說我自己爬吧!你非要逞能背我上來,這下好了,連靈力都穩不住你的精元了。”
擔心得要命的赫連漄見他醒了,欣喜若狂,而后又氣呼呼地看著他,很想揍他一頓,如果他醒不來了,自己或許會瘋了,這是第一次見到他在自己面前倒下。
“我又沒死,你哭什么?”
珃羽浮出一絲笑,輕聲說到。
他面前的這個人,雪異族未來的繼承人,在責備他的時候眼角還掛著淚。
“誰哭了?是這雪花飄到我眼里融化的水,你不要以為是我哭出來的眼淚。”
赫連漄連忙用袖子抹了一遍眼睛,然后再用力眨巴了幾下,想把自動醞釀出來的眼淚憋回去。
“過來。”
珃羽眼里含著笑。
“干嘛?”
赫連漄還是生氣的樣子。
“眼睛紅了,我給你揉一下。”
“揉一下不更紅了?”
“不會,以后也不會了。”
珃羽說話的聲音越發溫柔,這是他的王,以后要用生命守護的王,怎么能讓他的眼睛隨便就能哭紅了?
赫連漄乖乖地把頭伸過去,珃羽用修長的手指蓋在他的眼睛上,輕輕地撫摸,不一會兒,有點紅腫的眼睛變得清澈透亮了。
“笑一下。”
珃羽拿開手,那雙眼睛里,現在只有自己。
赫連漄不知道珃羽什么意思,卻覺得有點好笑,便眉眼彎彎地笑了,帶著光的和煦,明朗少年時,也是笑得如現在這般。
“扶我一下,腿麻了。”
珃羽伸出手。
“總算落到我手上了,平時拽得要上天,現在也有需要我的時候。”
赫連漄又恢復以往那種調笑的不正經,這家伙正常的樣子從來不長久。
“一直都需要你,要不然,何必拉著你跑來這里?”
珃羽自認為不說違心話,至少對他不會。
拉他起來后,赫連漄環顧四周,雪茫茫的一片,不知該從何處開始尋人。
“凌璽妹妹和蒼衍不知去哪了,我們先去尋了他們再一起找叔父吧!”
赫連漄心里掛念著凌璽,有點擔心她與蒼衍再起沖突,看似柔弱的人卻有一顆堅毅的心,她的身份還未確定,不知道蒼衍接近她到底是何居心。
“嗯!如果她真的是師父的女兒,那她就是雪異族的公主,你與她,都是涂淵間的主宰。”
珃羽需要守護的人,或許不止一人。
“她比我更有資格成為繼承者,在她刺蒼衍那一劍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比我更有王者氣魄。”
赫連漄表情里帶著苦澀,他的天資,好像不太匹配他的身份。
“我也很會刺人,難道我比她還夠格?”
珃羽反問,他安慰人的方式,總能出人意料。
赫連漄沒回話,他轉過身,朝大雪紛飛中走去,珃羽跟上他,兩個人循著凌璽獨特的氣息找尋他們的蹤跡。
蒼衍帶著凌璽飛上來之后并沒有在原地等珃羽他們倆,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尋找他認為有可能還活著的人去了。
天柱峰常年大雪紛飛,白茫茫的一片,根本分不清方向,凌璽幸虧有蒙陽玉護體,要不然早就被凍死了,可還是會感覺得到寒冷。
相比涂淵間的嚴寒,這里的寒氣應該是九天大宇之中最毒的了,即使是修為可謂登峰造極的蒼衍,也架不住嚴寒的肆虐,骨子里也能感受得到絲絲寒意。
蒼衍看到凌璽抱著肩膀不自覺地微微發抖,便把身上的外袍脫下來給她披上,同時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暗中給她周身布上一層暖意十足的氣流結界。
“雪太厚,走起來吃力,我扶著你走,你這靴子看著倒是挺保暖的,身上就穿得太單薄了點。”
蒼衍見凌璽有些拒絕他的靠近,想著她可能還在為之前的事生氣,在布好結界后便收回了手。
蒼衍的手一靠在肩膀上,凌璽就感覺到一陣暖意包裹著全身,被自己刺了一劍,卻并不在意,還陪同自己尋找那位可能是親爹爹的庭王,地陰界的三族圣王,為她所做的事情,已然顛覆了她的認知,她原本以為只要是地陰界的人,都是罪惡一般的存在。
“靴子是小彌王送給我的,不知道他們上來了沒有,應該給他們留下記號的,這樣,他們就能根據我們留的信息很快與我們會合。”
凌璽回過頭望了望自己身后,留下的腳印瞬間被雪覆蓋,該留下怎樣的記號才顯得醒目了?她剛剛一直在思考。
“這個簡單,看著。”
蒼衍用兩指朝著頭頂夜空比劃了幾下,突然有大朵大朵的流櫻花在夜空快速盛開,又像煙火一樣轉瞬即逝,花開花落,循環反復。
“流櫻花,好美,璇櫚宮里的流櫻果樹要等到明年才能開花了,不知道明年花開的時候,我還能不能見到。”
她想起了她的父皇和母后,想起了在璇櫚宮的無憂無慮。
“你若喜歡,我帶你去天靈界看便是,虎族的黍黎山上有專門的流櫻果樹園,花開不敗,比我畫的這些還要美上許多。”
蒼衍從凌璽的話里聽出了淡淡的愁緒,他很清楚,她相見的不單是花,還有她的親人。
“謝謝!”
找到她的娘親和爹爹,璇櫚宮怕是回不去了,蒼衍的好意,算是一種安慰。
“這么明顯,他們兩個要是看不到,那就真的眼瞎了,那邊有棵雪松,我們靠著樹休息一會,順帶等他們來找我們。”
蒼衍聽到那聲“謝謝”,不知道該如何回復她,生平第一次有人跟他說這樣的話,他幫過許多人,也傷過許多人,救人性命的同時也會取人性命,更擅長做命運的交易來擺脫命定的劫數,可從未有人跟他說過一聲“謝謝”。
“好!”
凌璽簡單地答到,兩人走到雪松樹下,一人站著,一人蹲著,靜靜地看著好像永遠都不會不停歇的飄雪。
有些事情極需耐心,操之過急,只會得不償失,蒼衍如是想到,他突然有點理解庭王自封在此的原因了。
赫連漄最先看到流櫻花,覺著太過稀奇,很是興奮。
“珃羽,快看,那邊有煙火,好漂亮的花。”
赫連漄開心得朝那片夜空的方向狂跑,他總感覺那些花兒在召喚他,他想離得它們更近一些。
“那是流櫻花,確切地說是像流櫻花的煙花火,虎族的黍黎山上,可以看到真的流櫻花,你喜歡?”
珃羽跟上赫連漄,生怕他跑丟了,大雪茫茫,指不定碰上雪崩。
“喜歡,很喜歡,哪天我們一起去見真的,好不好?”
赫連漄也不知道為什么,見到那花就特別開心。
“好,若是去不了天靈界,我們就去人間,凌璽妹妹的皇宮里也有。”
見赫連漄開心,珃羽跟著心情好起來,之前的疲憊也都消散了。
“涂淵間為什么沒有?”
赫連漄不禁問道。
“太冷了,活不了。”
珃羽嘆口氣,很多東西,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就像世間萬物,需要在指定的地方,才能得以長存。
“涂淵間一直都是這么冷的嗎?”
“不是,很久以前,涂淵間也是一個溫暖得像人間一樣的地方,只是,那樣的溫暖并沒有延續多久。”
珃羽突然想起了小時候他的父親跟他講的一個故事,他的父親和母親,為了那個故事,喪了命。
“那應該是蒼衍發出來的信號,他們現在的方位就在那里,我們過去與他們會合,早點找到師父,早點回王宮。”
珃羽拉回思緒,轉過頭看了一眼赫連漄的側臉,心里冒出來一個想法,如果有一天,在一個不冷的地方,給他種一棵流櫻果樹,他應該會感激自己的吧!畢竟,如此冷漠的自己,能夠做到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
“蒼衍好像真的很在乎凌璽妹妹,你覺得呢?”
赫連漄想得到珃羽的確認。
“嗯!”
珃羽一邊回答一邊拉著他的手臂朝信號發過來的方向走去,再不拖著他走,這個人只怕要耗在這不動了,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好像問不完一樣,完全把正事拋在腦后了。
沒走多久,珃羽就看到一棵雪松下一高一低的兩個人影,蒼衍站在凌璽身邊,用一只手擋在她的頭頂處,不讓雪花飄落在她身上,另一只手叉著腰,凝神望著遠方,自成霸王相,好像要與這漫天飛雪來一戰的架勢,珃羽就在想這兩人就不能往雪松里面點站著嗎?躲雪落的位置完全不對。
“可算找著你們了,我跟珃羽差點都找不著可前行的方向了,凌璽妹妹,有沒有覺得很冷啊?都怪珃羽,非要扔了那件雪狐毛斗篷,你穿著它來這里,肯定不會受凍。”
赫連漄看著凌璽有點發紅的小臉很是心疼,怕冷果然是女孩子的天性。
珃羽突然不想與赫連漄說話了,畢竟也講不清。
如果赫連漄稍微有點眼力見稍微有點先見之明,應該撿起來帶過來的,可惜,他什么也沒做。
“有蒼衍護著,不冷,珃羽,你這里是被什么東西擦傷的嗎?破皮了。”
凌璽站起來,走到珃羽跟前,撥開他額前的頭發,露出一小塊擦傷后留下的血跡。
珃羽連忙用手擋在額前,他不習慣被別人觸碰。
“不礙事。”
說話間,把那小傷解決掉了,沒留下一絲痕跡。
“呃!剛才我怎么沒注意到?還是女孩子比較細心,一眼就瞧出來了。”
赫連漄化解尷尬,凌璽關心人的方式很直接,珃羽拒絕人的方式更直接,兩個直接的人都不知道該如何適應對方。
“看你精力不濟,上來的時候該是遭了罪,不過,你這功力損失得也值了,一上來就有人關心,下一步該怎么走?給點指示,耗在這雪峰上太長時間,意外隨時都有可能發生。”
蒼衍抱胸靠著雪松站著,兩條筆直長腿站得都要麻了,也沒人注意到他,果然是被自動忽略的一類人。
“雪松正南方有宮殿,那里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這棵雪松,是雪異族巫祝的化身。”
珃羽看著蒼衍說到。
“巫祝,雪異族最厲害的大祭司,是一棵樹?你怎么知道這棵樹的正南方有宮殿?難道你曾經來過這里?”
蒼衍的疑問跟赫連漄一樣多。
“這棵樹上的字是巫祝身上的咒紋,這種咒紋在雪異族的典籍上有記載,巫祝本為山靈,因認主而成為雪異族的大祭司,至于他為什么會化身本體在這里,就只能問師父了,我沒來過這里,只是做了一番調查而已。”
珃羽指著樹干上那些刻痕深遠流暢但旁人看不懂的符號說到,雪異族有太多不被外人所知的東西,也難怪別人對雪異族深感神秘。
“你們雪異族到底隱藏了多少秘密啊?太復雜了,真是難為你們雪異一族了,休息夠了,就出發吧!”
蒼衍突然覺得地陰界連秘密都藏不住,什么都能夠被外族人知道。
四個人,頂著大雪,一路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