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東皇天麒!”
姜絮寒翻起貓眼上的冰箱磁鐵,朝著門外看了一眼:確實是那張皮。
東皇天麒是人魂,還是冥府高階官員,整個人間相對人魂來說簡直就是公共花園,進她家還用敲門?
她掃了掃四周,轉而又晃進了儲藏柜,抽開最底層的一個木箱子,翻出了一把鉗子。
“太小!”
又翻出了一把槍。
槍?
槍!
個人擁有槍支是犯法的,好嗎?
“墨玌這一天到晚的,在我家……有空再收拾她!”
她毫不猶豫將兇器,往角落里一扔!
“看樣子只有這個了……湊合……只能這樣了!”
姜絮寒看了看這個捶背木榔頭的尺寸,有點嫌棄。
總比國家明令禁止的那玩意兒好吧。
她站了起來,握著榔頭柄,照著網球拍的樣子,用上一點腰勁,一揮!
空中出現了強勁的爆破聲。
“這個勁兒!夠了,是人是鬼,都夠了!”
姜絮寒看見墨玌曾經在上面附上了一點術法,雪兒說過,這個力量至少可以對付實力在淵戢一半水平的人魂或者鬼魅。
萬一只是個普通人呢?
姜絮寒轉身,在房間點上一只迷魂香后,吞下一枚綠色的藥丸,這才開了門。
盯著姜絮寒手上的榔頭,妖媚的東皇天麒臉上有點扭曲:“你……你這是……想干嘛?”
熟悉的騷包!
姜絮寒放下警戒,卻沒讓他進屋:“這大半夜,你一個雄性陰魂,敲一個女人的門,我還想問,你想干嘛呢!”
……
凌晨四點,沂水市火葬場的水陸法事道場,這個季節雖然臨近寒冬,卻因為沂水市地理位置偏近赤道,雪花的冰棱太短,并沒能飄到這里來。
空蕩蕩的四百平的大房間,稀稀拉拉地擺著十來套桌子,只有背靠大門的那張桌子周圍坐著四五個守夜人。
正門對著的那面墻邊,排列著三具玻璃棺材,一尊小的在中間,左右兩邊分別安放著兩尊大的。
墻上是一家三口的家庭合影,應該是從平時的照片中翻找出來的,處理成了黑白照。三人定格的畫面雖然都不茍言笑,溫馨之意卻在三人眉眼間偷偷逸出,彌漫在圖里圖外。
這種道場一般都是七天,白天各種綿長的迎來送往、接待安頓,至親們已經被折騰得暫時忘記了那難以名狀的痛苦。麻將、酒鬼、手游宅成了現在守靈大軍中唯一的中流砥柱。
一陣夜風吹來,每個人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不過,賭鬼們一旦上了桌子,輸贏之間的那種興奮與刺激總是能對抗各種往來寒暑。那幾雙摸麻將的手正各有悲歡地聽著主人的號令,從容有度。
“二條!”噹的一聲,一只二條被拍在的綠色絨毛的麻將桌上,帶來了世俗的溫暖,嘗試著消融這片冰冷!
“杠!”
“……我恨你!”
“恨我呢,是沒有用的!要怪,就怪你自己的手氣不好!”
“……我的手氣已經很好了,一家三口……同時遇難,唉!據說,拉倒醫院里面的時候,兩個大人就已經斷氣了,孩子也只撐了一天。”
“也不怪了,誰叫他平時那么見風使舵的,天天在領導后面。”
“不管怎么說,他還是為不少人做過不少實事的。”
“我覺得還是毀譽參半吧,比起那種見利忘義的小人,他也算得上是有節操的。”
“哦,對了,他們家發出去的正式通知是后天哈……不對啊,怎么越來越冷啦,你們不覺得有點怪嗎?”
“哥哥,冬天來了,當然冷了。這都什么年代了,你們這封建余毒……啊……”
“啊……”男子渾厚的尖叫聲劃破安靜的夜空,“那……那個是什么?”
“你嚎什么嚎!”其它人嘲笑著,順著手指看去:門口,好幾個巨大的黑色光圈繞著一個中心,層層疊疊地疊了七八層,朝著四周慢慢展開。
“啊……”
“啊……”
麻將桌翻起,幾個男人使出了今生最大的潛能,朝著大門逃竄。
“砰!”
所有人被什么東西扔回了地板。
一個女人,短短的頭發,皮膚慘白,穿著一件米色吊帶睡裙,光著腳丫,從黑色光圈里面走了出來,直愣愣地沖向水晶棺材。
“鬼啊!……”
看著大門是出不去了,那個黑洞又不知道什么地方。男人們開始朝著窗戶飛奔,不知道是著急還是真的,窗戶似乎也被封死了,不管他們再怎么折騰,還是紋絲不動。
這四五個人窩在墻角,死死地盯著棺材旁邊的女人,她的每個動作,都能引來他們一陣騷動:“我……我……只是欠他家的錢沒有還,沒有干過什么其它的事情,明天,明天,我一定還。”
“我沒做過壞事,昨天的那個姑娘,她是自愿的,她真的是自愿的……”
“我不玩手機了,再也不了,從今天開始,一定戒,我發誓我發誓……”
……
女人似乎對他們并沒有什么興趣,整個人只是認真地往棺材里面仔細查看。
他們也開始冷靜了點兒,畢竟從小就根植在心中的無神論還是有著堅不可摧的地位的。也就在他們正打算用科學方法解釋這件事情的時候,突然,這個女人在自己面前抱了一個圓,三枚金色繞著黑絲的球憑空出現,分別落入了三個棺材上面,罩住了棺材。
“啊……”
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徹底擊碎了他們心中的信仰,男人們發出了來自靈魂深處最恐懼的吼叫。
也是這波渾厚的叫聲,引來一道目光,完全沒有耐性地朝著他們射了過來:“全都給我閉嘴!”
女人聲音雖小,卻沒有人敢反抗。
“嗝……”
窩在一起的男人們,姿勢各異,有窩在地面澀澀發抖的,有的啃著桌腿消解恐懼,有抱著別人大腿的,說是抱大腿,還不如說是拽褲子。而被拽著褲子的夾克男子看似不害怕,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全身卻是死繃,一絲未動,眼珠鼓了出來,臉憋得通紅,還不忘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褲腰帶。
地面多了一攤攤熱氣騰騰的液體,小股匯成大股,朝著門外流去。
女人回了頭,看著躺著男主人的棺材,很久很久以后,才嘆了一口氣,退了一步,朝著睡衣的口袋摸去。一片寶藍色的蘭草葉子從口袋里面被掏了出來。
“這個籌碼選得真好!我根本不會拒絕。”
那片葉子被女人一捏便碎了,瞬間便化成了一縷金藍黑的三色煙霧,裹著一絲紅色,飛向光圈,消失了墨色濃霧中。
女人那雙溫柔的眼神沒有移開棺材里那微微發著福的男人,嘴角微微一鉤,似乎是自嘲又像是在悲嘆,自言自語著:“但愿,加上魂蹤上附著的這份人情,能換你一家度過這一劫。那樣,今生,你我之間……”
她的聲音很小,小到角落里的人感覺到他在說話,卻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你……你……是不是姓姜?”
一個聲音從角落里面喏喏地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