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
刀劍交鳴之聲余韻不止,鼓動著兩人的耳膜。
在車夫的錯愕之中,眼前這個小乞丐不知從哪里撿來的破劍并沒有如同自己所意料的一般,化為兵刃殘片;反倒是自己的精良長刀至刀尖下方三寸處,與那柄殘劍尖峰碰撞的位置上豁然出現一個小小的缺口。
“你到底是誰?小小的年紀居然有著武將的實力!”
天域世界看似平和,卻也是諸敵環伺;所以在天域世界中,人人以武為尊。
尋常人苦修武學多載,也僅僅比普通人強一點而已,連上戰場的資格都沒有;這樣的人雖然也被稱之為武者,卻也只是最低級的武人。
武人之上,則是武士,有著兵級的實力。只有武士方才能佩戴武器,成為戰場上廝殺的一個士兵。正如五大國各有威名的千萬雄師,每一個士兵最低都有武士的實力。
一個人,七八載的苦修,可能會成為一個武士,但是若沒有武學上的天分,武士就已經是極限;再往其上的武師只能是求而不得。
武師之境,已經是可以教導弟子修行的導師;若是從軍,少不了一個士官的頭銜,若是成為游俠,也會被人尊奉為俠客。
別看每年前來蠻獸之森的俠客絡繹不絕,為數眾多。但是細思其中的道理,作為抵擋無盡蠻荒獸潮屏障的蠻獸之森,匯聚而來的俠客已然占據天域世界中的五成之數。天域世界人口數以億計,數百萬的武師已經只能算是少之又少了。
有著武師實力的武者已經是人中俊杰,更不用說是武師之上的武將了。
能達到武將之境的,無不是一方豪杰,或是帝國中的一員大將。這樣的人早已經處于地位的高峰,遠不是普通人所能想象的。
而如今,一個不過五六歲的孩童居然能有武將的實力,豈能不讓車夫驚懼。
別看他此時只是一個車夫,可馬車之中的人可不簡單,作為大漢國國主最喜愛的小公主,即使是出行的車輦隨從,也不是一個小兵小將所能擔任的。
車夫的眼眸更顯凝重,緊握著刀柄的大手之上青筋暴起,已然不敢將眼前的孩童視為普通的乞兒。
無心沒有回應車夫的喝問,淡漠的眼神直面馬架上的持刀車夫。他只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想殺他,而這個人還不足以讓他害怕。
瘦小的手連劍柄都不能全部握住,點在地上的殘劍微微一顫,身形未動,寒芒已至。
無心的這一劍遠比剛才那一劍更加迅捷,常年獵殺猛獸的經驗告訴無心,頭堅腰韌,只有脖頸才是所有猛獸的弱點所在。
然而就在無心這一劍正欲直刺車夫喉嚨之際,原本靜默無聲的馬車之中探出一只纖纖玉手,在千鈞一發之際夾住無心的殘劍。
撩開的帷幕之中,一個白衣女子柔目輕轉,那如冰雪一般輕薄的嘴唇微張,吐露出一聲寒氣逼人的話語。
“王將軍,本尊不是已經交代過,在本尊為公主壓制寒毒的時候是不能驚擾的嗎?”
車夫緊盯著只差一分就能刺進自己喉嚨的殘劍,冷汗如瀑。雖然已經高看這個孩童一眼,卻沒想到這個孩童遠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兇殘,一出手便是致人死地的殺招。
“多謝白仙子救命之恩。”
車夫微微挪移了下身子,讓自己稍稍遠離馬車內的這個女子一分。低垂著頭顱,不敢直視那張冰冷絕艷的容顏。
“只因這個小乞丐無緣無故遮攔車輦,小的這才驚擾了仙子。”
“哦,本尊還以為是哪處圣地子弟,原來卻是一個小朋友。”
白衣女子在無心抽劍而退的時候,也已然注意到無心的存在:“剛才那道殺氣就是你發出來的嗎?”
女子眼角微動,饒有興趣地看著橫劍而立的無心。
那一道殺氣純粹,無暇;摒棄了所有七情六欲,并無夾扎著屬于一個人類自身的情感。只為殺而殺!
女子原本以為來人是一個殺道之中的高手,卻沒有想到發出這般殺氣的會是一個小孩子。
“你很可怕,我殺不了你。”
面前的這個女人,比無心以往所遇到的猛獸更加的可怕;無心甚至連一絲反抗的想法都不曾有過。
遇到這樣的獵物,無心心中只有一個字,那便是逃。只有逃離開來,才能保護自己的性命。
明知不敵而攻之,這不是無心會做的事情。
手中的殘劍虛指白衣女子,無心的腳步慢慢向后挪移。多年狩獵的本能下,無心十分清楚,在面對一個不能捕殺的獵物時,將自己毫無提防的后背讓給敵人,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一個有趣的小朋友。”
白衣女子看見無心的動作之后,巧笑嫣然。一只素手虛引,無心整個人就如同深陷于泥沼之中,動彈不得。
無暇關注白衣女子那絕世容顏,無心眉頭緊蹙,對于這一種超越自己以往見聞的異能沒有絲毫應對的辦法。
然則束手待斃更不是無心的性格。
握在劍柄之上的小手更緊一分,無心雙腳微屈,一雙通透的眼眸之中似有一道赤紅幽光。
如果不能逃,那么就拼死一搏。
心中無窮的殺意有如實質,依附在手中的殘劍之上。原本黯然無光的殘劍在這一刻,重獲新生;劍身之上雖然依舊破敗,但是那隱現其中的紅芒,卻是讓人無法忽視。
“殺!”
伴隨著一道流光閃現,無心以身化劍,和殘劍融而為一,在這個世界上第一次使出屬于無心的一劍。
殺劍!
一劍而往,敵不死則我亡。
將所有的意志凝聚在手中的劍上,這一劍包含著屬于無心的所有。故而這一劍是厚重的,承生命之重。
面對著無心直刺而來的一劍,白衣女子瞬間斂去臉上的微笑,一雙素手暈色流轉,仿若完全是以白玉鑄就。
“又是一個不可愛的倔小鬼!”
玉手輕撫,彈開殘劍之后,白衣女子瞬間將無心護在懷中,另一只手抵在無心的胸口處。
“姐姐不就是和你開個玩笑而已,何必要以死相拼呢!”
以自身內力護住無心的心脈,白衣女子不由得白了無心一眼,那般冰雪初融的美艷,幾欲奪去天地間的光彩。可惜女子懷中的無心不知美丑,完全無視白衣女子的美態。
“你為什么要救我?”
無心困惑更甚,他沒辦法理解,為什么這些人要無緣無故地殺他,更無緣無故地救他。
這是無心第一次感覺到人類的難解。
“沒有為什么,想救就救了。”
白衣女子彈了一下無心的腦門,眼見著無心根本就沒有任何變化的表情,也是無可奈何。
“白姐姐,這個小弟弟是誰呀?”
就在無心還是滿心疑惑的時候,一道柔順光滑的秀發劃過無心的臉龐;在無心的眼前,一個蒼白面容的小女孩探著小小的頭,注視著女子懷中的無心。
“一個動不動就拼命的小鬼而已。”
白衣女子溫柔地看了小女孩一眼,扯過馬車內的一條純色的披肩,蓋在小女孩的身上。
已然回過頭的白衣女子看著無心,柔聲而道:“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無心。”
“無心?”
女子微微搖了搖頭,放棄了心中的想法;如果是那個人的話,是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叫無心的。
“老爺爺說過,沒有心就不會有悲傷;所以我叫無心。”
從女子的懷中起身之后,無心對著白衣女子說道。無心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解釋,但是白衣女子給予他的感覺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在這個女人的身上,無心感受到一種讓自己心安的氣息。
“看來你家爺爺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看著無心身上那闌珊的衣物,白衣女子眼光更顯柔和,沒有絲毫的芥蒂,伸手為無心抹去臉上的污漬。
“你的劍法是和誰學的?”
“什么是劍法?”
“難道你連什么是劍法都不知道嗎?那你又怎么會這一招殺伐之劍的。”
白衣女子略顯動容,一個不懂劍法的人又怎么會武道之中最高深莫測的殺道之劍。那一招與敵同歸,可不是什么人都會的。
不過轉念一想,白衣女子也有些釋然;方才觀這個孩子的劍招雖然凌厲,但是來來去去也不過只有一記劍式中的直刺,半點變化都沒有。可見這個孩子是完全不懂劍法的。
至于為什么一個不懂劍法的人會有這般實力?白衣女子也只能以天賦異稟來形容了。
“我不懂。”
無心直言不諱,不懂就是不懂,這并不是什么值得隱瞞的事情。
“不懂也好,有些人懂了卻和不懂沒什么兩樣,有些人不懂其實早已經懂了。”
“白姐姐說的話都好奇怪,什么懂和不懂的,媛兒都被搞糊涂了。”
蜷縮在馬車之中的小女孩看看白衣女子,又再看看無心;顯然是兩人之間的話讓她徹底迷糊了;搭在臉上的兩只小手輕點著臉龐,言語之中滿是不解。
“你這小鬼靈精。”
白衣女子點了一下小女孩的腦門之后,沉思半晌,突然間對著無心說道:“小鬼,你愿意拜我為師嗎?”
“什么是師?”
“就是師傅啊!真笨,連師傅都不懂。”
小女孩挪到白衣女子的身旁,靠著女子的身上后就聽見了無心的問題;白了無心一眼,顯然是嫌棄無心的愚笨。
“什么是師傅?”
無心并不知道什么是師傅,在他那有限的知識中,完全沒聽說過師傅是一種什么東西。
“師傅就是一個可以教導你的人;如果你拜我為師的話,我可以指點你劍法,讓你更加厲害。”
白衣女子好笑地看著無心,對于無心無知的程度也有些詫異;雖然這個孩子年齡是小了點,但是也不至于連師傅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不需要。”
無心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白衣女子的提議,轉身跳下了馬車。
相對于跟著女子學習,無心更想的是和蠻獸廝殺;那種生與死間的拼殺,更能讓無心沉迷。
而且無心也不屑于別人的施舍,在他的眼中,別人的幫助和施舍根本沒什么不同。
“好你個小鬼,居然連白仙子的好意都敢拒絕!”
原本在一旁靜觀發展的車夫眼見著無心沒有一絲留戀就拒絕白衣女子收徒的提議之后,也顧不上沉默,出言指責無心的狂妄無知。
“你可知道白仙子是什么人嗎?白仙子可是蓬萊圣地最杰出的親傳弟子,年紀輕輕就已經有武皇的修為。白仙子能看上你,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沒想到你這小鬼居然不知好歹,拒絕仙子的好意!”
“是呀,是呀!”
白衣女子身旁的小女孩連連點頭,附和著車夫的話。不過在看到無心那冷漠的眼神后,急忙將頭埋進白衣女子的懷中。
“算了,王將軍。既然這位小朋友不想拜本尊為師的話,那本尊也不會強求。”
伸手制止車夫還欲喝罵的話語之后,白衣女子對著無心輕笑一聲:
“無心小鬼,姐姐可提醒你了,雖然道韻是成皇之基;但是如果修為跟不上的話,一切都是鏡花水月而已。這一部吐納心法就送給你了,若是你改變主意的話,蓬萊圣地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甩手拋出一部玉簡之后,白衣女子再一次對著無心微笑一予,隨即拉下帷幕,重新隱沒在馬車之中。
“王將軍,繼續前行吧,莫要耽擱了采摘凈蓮的時辰。”
“是的,白仙子。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