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反捕
夜深了,高歌明起身。她撫摸著幽冥劍輕輕嘆息,看著圣山的剪影,眼神堅定起來。她要去做一件事,是時候回去做一件事了。
她走出客棧,順著記憶朝山上走去,一草一木,熟悉又陌生。她走得很慢,因為她害怕,她下這個決心不容易。
看到那塊刻著碑文的石頭,右轉,再右轉,穿過小徑,她到達了圣山的藥房。
正在她伸手準備找藥的時候,一只纖長有力的手緊緊抓住了她。
黑暗里,穆怡瑯目光灼灼,神色依舊悠閑。
高歌明沒有驚訝或是惶恐,但因為悲傷而簌簌抖動著。
“有長進呀。”穆怡瑯笑道。
高歌明咬緊牙,左手探入懷中,舉起了天狗丹。
她剛要施咒,穆怡瑯卻一變臉,朝她臉上撒了一把藥末。
藥粉有致幻的效果,高歌明一經偷襲,立時產生幻覺。只見此生令她痛苦的場面一幕幕出現:父母之死,尹楓尹勉的慘劇,養父母的離散,與摯友的分別……她只覺體內邪氣亂竄,如同巖漿在心中翻滾,一時什么也做不了了。
穆怡瑯一笑,輕輕點閉她的穴位,將她輕輕放在暗門后,笑道:“歌明,你先在這兒歇息,我還要等另一只獵物上鉤。”
高歌明知道她說的是誰。裘任全見她不見,定會循跡來找,這等于自投羅網。怪只怪自己還是太輕敵,以為有了天狗丹便可。
靜夜無聲,過了約三刻鐘的時間,外邊才傳來腳步聲。
“上鉤了。”穆怡瑯朝高歌明笑道。
高歌明閉起了眼睛。
穆怡瑯緩緩走出去,對來者道:“大半夜的造訪圣山,來找什么呢?”
來者正是裘任全,他語氣鎮定卻有些顫抖道:“高歌明呢?你把她怎么了?”
穆怡瑯搖搖頭,嘆氣道:“我能把她怎么樣呢?她畢竟是紅發者啊。不像你——”她輕輕繞裘任全半圈,笑道,“你一個銀發就不同了,沒了高歌明和天狗丹你算什么?我想殺你便殺了。”
裘任全沒有反駁,仍是問:“所以高歌明呢?”
穆怡瑯嗤笑一聲,道:“你就這么在乎她?你究竟是在乎她,還是在乎你自身的功績、尊嚴、理念?”
裘任全不語。
穆怡瑯道:“當初你答應司徒文做執刀人,利用高歌明,也是這么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嗎?要實現理念的方法不止一種,只要你歸順,我可以幫你。”
“執刀人,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裘任全冷冷道,“那時候我不知道她,那時候我不懂很多事。可現在我都懂了,穆圣尊,你不必費口舌了。我今日來,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只是我實在已決定與她——同生共死。”
穆怡瑯道:“同生共死?你是這么想的,可是她未必啊。她這樣離開,不就告訴你了,你們所謂的信任,是錯的嗎?”
“歌明真的不在?”
穆怡瑯笑而不語。
裘任全左手一顫,道:“圣山的蛐蛐還和當年一樣。打擾了,穆圣尊。”
裘任全離開,穆怡瑯上前關好門,對高歌明道:“看來這世上總是誰也信不得。”
她輕輕解開高歌明,柔聲道:“你知道我的手段的,不要亂動就好。”
高歌明靜靜凝視著她,一言不發。
穆怡瑯輕輕扶起高歌明,嘆口氣道:“其實許多事情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就像你舅舅我師父,他對我有恩我不是不知道;還有你母親,你不知道,我小的時候,她對我很好很好。所以后來你來了,我對你也像那樣,護著你對你很好很好……可是,違背了天地禮儀的規律,再親近的人,我作為天地的代言者,又如何徇私呢?”
“作為天生的紅發者,我們都是孤獨的,不是嗎?”她輕輕撫摸著高歌明凌亂了的頭發,道。
“殺害救自己命的師父,感覺如何?”高歌明盯著她的眼睛,冷冷開口。
穆怡瑯一愣。
“野老對你不照顧嗎?你怎么又殺了他?”
穆怡瑯嘆口氣,道:“我說過,禮法不可違。”
“你根本不配有野老的匕首,你這種忘恩負義、兩面三刀的人。”
“兩面三刀?”穆怡瑯聲音微微發顫,她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往地上摔去,怒道,“是我兩面三刀,還是他們虛情假意?當面對我好,背后又在說什么?這種虛情假意,不要也罷!”
高歌明眼睛忽地一亮,穆怡瑯還未反應過來,裘任全便已破門而入。原來他剛剛其實已經感受到了高歌明的氣息,假意離開,伺機而動。
他用強大的靈氣吸起穆怡瑯丟在地上的匕首,向穆怡瑯刺去。野老的匕首只要傷過人,就會使人進入幻境。
穆怡瑯雖然一時未反應過來,奈何她靈力強大,一時間裘任全也傷不到她,反為她的靈力所震,飛跌出去。
穆怡瑯冷笑一聲,一掌便狠狠拍在高歌明胸口。高歌明劇痛之下,頭發恢復暗紅色,她嘔出一口鮮血,但仍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交出來,否則還有她受的。”穆怡瑯伸手討要匕首,道。
裘任全顫著手遞出匕首,卻在臨了轉過方向,猛然朝自己胸口狠狠刺去。鮮血涌出,他的頭發變回銀色。
“歸兮吾竹!”
在暈倒的前一刻,他堅持施法,將高歌明送回了竹屋。
亮光里,高歌明憑空消失。
“沈明香!沈明香!”穆怡瑯大驚,叫道。
沈明香聞言趕來,問:“圣尊有何吩咐?”
“給這個人——”穆怡瑯指指裘任全,道,“止血療傷。不能叫他死了。”
沈明香低頭,連連說是。
穆怡瑯狠狠心,拿起帶血的匕首,喃喃道:“不就是幻境嗎……歸兮吾竹。”
沈明香看到,亮光中,穆怡瑯也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