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81個好漢
“不可能的,他們只是和平分手,完全沒有必要殺人。”
“他們分手了,你知道原因嗎?”
“不是……沒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筱悠越說越慌,只好自我安慰道,“也許小秦真的是自殺。”
“你別瞎猜了,還是把一切交給警察吧。”江墨私心不愿意筱悠再糾結.
兩人還在說話,筱悠卻先看見穆柳低著頭走出來,那頭又長又濃密的亂發快要遮住她整張臉。筱悠快步站起身來,走到穆柳跟前,挽住她的胳膊,想要給她點支撐。“沒事了,沒事了,哭出來就沒事了。”說著拍拍穆柳的肩膀,“警察說了什么?”
穆柳沒說話,只是任筱悠挽著自己的胳膊,一步步走到休息區,與其說筱悠在支撐著她,倒不如說她們在相互支撐更貼切。穆柳整個頭都埋在筱悠的肩膀上,人微微地抖動,筱悠扶著穆柳慢慢坐下來,兩個人只是沉默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穆柳才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他們問我總共有幾張房卡,幾把家門鑰匙?”
穆柳抬起頭,看著筱悠,“301室原本只有兩張房卡,兩把鑰匙,可是半年前,秦子陽讓我配了三把鑰匙,警察在房間里只找到一把鑰匙和一張房卡,丟了三把鑰匙。”
“難道有人謀殺了秦子陽?”
盡管筱悠一直勸說穆柳留在南市,方便時刻跟進案子的進展,但穆柳還是態度堅決地吵著要回書吧。筱悠只好讓江墨留在警局,自己則開著車帶穆柳回去。穆柳一下車,就著急爬上樓,緊緊關上房門,留筱悠一個人在外面愁眉苦臉、長吁短嘆。
在警局的時候太慌亂,被各種信息轟炸的大腦疲憊不堪,完全無法思考。現在終于有時間從頭到尾捋清楚整個案件。可一向自詡公正客觀的筱悠,發現自己只要一思考這件事情,腦子里都是那句“她昨晚不在家”。這句潛意識里的話困住了她,她著急地繞著屋子團團轉,最后索性放棄繼續思考。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剃頭挑子,只自己一頭熱。她想通了,太著急也不會有什么結果,看看形勢發展再做決定。
筱悠在樓下沒坐一會兒,就聽到穆柳從樓上噔噔噔跑下來。
“子陽媽媽讓我去一趟,我叫了車,一會就過來。”
“她不是在國外嗎?怎么會這么快?”
“我不知道。”穆柳整個人木木地,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手在發抖。
“我陪你去吧!剛好今天也沒事做。”筱悠說著站起身,拉著穆柳的手。
“好多話我想單獨跟子陽媽媽講。”穆柳有些為難地拉開筱悠,低聲說道。
“沒事,我就是陪你過去,不妨礙你們聊天。”筱悠堅持著。
“讓我自己去好不好,我能處理好。”穆柳低著頭說道,不讓筱悠看到自己眼眶的淚。
“我只是剛好沒事嘛……”筱悠看著穆柳,輕聲解釋道。剛好這時外面喇叭聲陣陣,是穆柳叫的車到了。
“如果你非跟著,我就不去了。”穆柳終于抬起頭,她直直地看著筱悠的眼睛。
筱悠愣了一下,無所是從地拿起一本書抱在懷里,頓了幾秒才說道,“那……你自己注意安全,不要太難過。”筱悠跟著穆柳走到門口,陪著笑臉囑咐司機半天,幫穆柳輕輕關上車門,看著車緩緩離開書吧,拿出手機給江墨打電話。
“我正要回來。秦媽媽回來了,一幫人圍著她,我跟著有些尷尬。”
“我知道,她剛約了柳柳。可是她怎么這么快就能趕回來?”
“她早買好了回來的機票,那么著急聯系秦子陽,就是要告訴他今天下午的航班。她上飛機的時候,沒聯系上秦子陽,就找朋友聯系物業。秦子陽的死訊她下了飛機才聽說。太慘了,我看她帶著墨鏡,估計就是為了遮淚痕。”
“哎,真的是亂透了,一下飛機就聽到這樣的噩耗,誰受得了?”
“你別想太多,等我回去。”江墨的聲音通過電波慢慢傳過來。
“我心里亂得很。小穆阿姨和含笑五天后飛瑞麗,所有亂七八糟的事情都趕在一塊,我……。”
“有我呢,別擔心。目前從警察那得來的消息看,自殺的可能性最大,你別多想。”
“可是……算了算了,我頭疼的厲害,先掛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筱悠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一臉惆悵。氣溫在慢慢回升,昨晚屋檐下結的冰凌正在悄悄融化,化成一滴滴的水匯入人生的河流,而這條河流下面,暗潮涌動,危機四伏。
自從大學畢業后,筱悠明顯感受到穆柳對她的疏遠,筱悠不知道這是否跟她畢業后選擇回北市上班有關?北市是穆柳的傷心地,因為血緣里切不斷聯系的兩個人,她連帶對這座城市都有了恨意。自從葉奶奶去世后,穆柳就切斷了和穆雪的關系,筱悠自覺擔起聯系兩人的橋梁,只是她沒想到,凍在兩人中間的冰層竟然會那么厚,太陽都捂不化。
第一次看到含笑,筱悠同樣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她第一次知道穆柳還有個姐姐,她第一時間在想,如果穆柳知道這件事會陷入怎樣的崩潰。
穆雪卻說,穆柳前幾年已經知道了,那是她第一次來看穆雪,也是唯一一次。
筱悠直到那時候才明白,穆柳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才跟小穆阿姨的關系急轉直下。“可是為什么要隱瞞姐姐的事情呢?”她想不出小穆阿姨這么做的理由。
那周回家,筱悠把這件事告訴了母親。
“這么多年沒見,我以為另一個孩子早不再了,原來還養在身邊啊。”
筱悠這才明白,小時候跟著穆柳長大的謠言是什么意思?
穆柳是在她爸爸失蹤后出生的,村里謠言四起,都說穆雪給顧海戴綠帽子。穆雪沒理那些謠言,只是窩在老屋不出門。在穆柳半歲的時候,穆雪去了北市,大家之后都沒見過另一個女兒,也就漸漸就忘了那個孩子的存在。
“說起來那孩子比你大一歲,現在應該25了,她現在做什么工作?”
“她腦子燒壞了,智力停留在4、5歲的樣子。”
“呦呦,造孽啊,我以前就看那孩子身體不好!”
“好像是發燒把腦子燒壞了。”
筱悠聽母親說起這些過去的事情,不知為什么竟覺得胸口悶悶的。同樣的話她也問過穆雪,穆雪的話輕描淡寫,“最初到北市那年,條件很苦,帶一個孩子都很吃力。穆柳那時才六個月,只能交給母親幫我帶,心里也會隱隱擔心穆柳會覺得自己被忽略,所以一直瞞著這件事,誰知道瞞著瞞著,好像這件事就真的成了秘密,越等她長大,越無法開口跟她講,直到被她發現。如果我當年我能有你一半的聰明去處理問題,后來也就不會有重重矛盾了。這些年如果不是我媽在中間斡旋,我想穆柳等不到成年就離家出走了。”
還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穆柳脆弱,是因為她承受太多不該承受的事情。悠想著自己作為一個局外人都震驚到瞠目結舌,穆柳當時該有多難受。所以盡管聽出電話那頭穆柳興致不高,她也堅持每月給她打電話。她清楚知道,穆柳畢業后過得有多封閉,秦子陽幾乎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而如今秦子陽的死,又會給她帶來多么沉重的打擊!
但同樣,筱悠也知道,在那個物質貧乏的年代,穆雪帶著含笑獨自打拼會又有多艱難,那些難熬的日子絕不是一句“條件艱苦”就能輕松概括的。筱悠總是忍不住多做點事情,來幫助穆柳和母親緩解關系,哪怕一直沒見什么成效。筱悠有時間就跑去穆雪家,能幫忙的都盡量幫忙。穆雪也樂于跟這個爽朗的女孩接觸,心里總想,如果穆柳是這樣的性格,母女間的關系可能早就改變了。家里的氛圍前所未有的熱鬧,每天來的小時工說,含笑多了個姐姐,癡傻的含笑樂得口水流到前襟,她努力地說著“姐姐姐姐”,好像連智力都有了恢復的跡象。筱悠也在這種付出中獲得真正的快樂。
筱悠彷徨了,她進退維谷,不知道還有什么事是她能做的。可是時間卻不給她機會,電話響了,是小穆阿姨來電。
穆雪在電話那頭有著少有的開朗,說陳叔叔想請筱悠和穆柳吃飯,想問問筱悠的時間。自從葉淑嫻去世,穆雪就再也打不通女兒的電話,所以萬事只能找筱悠。
筱悠抱著手機,還能聽到電話旁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在一句句教穆雪阿姨怎么說。看來小穆阿姨已經徹底信賴陳叔叔,要不然怎么能容忍他在自己最在意的家庭事件中指手畫腳。筱悠小心地應答著,心說只是離別時刻大家一起吃頓飯而已,穆柳應該能明白,秦子陽應該也能明白。至于秦子陽的事,她一點沒敢提。
這會穆柳應該已經到南市了吧,只是不知道她和秦媽媽聊得怎么樣?秦媽媽會不會也像她一樣,心里也涌起那個不安的預感。不知道當真相掀開時,是否所有人還能開開心心在一起吃頓飯呢?
這可是大年初一,新年的第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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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穆柳心中,如果把那些強加的說教去掉,筱悠會是最適合做朋友的人。特別是在此刻,遇到自來熟的網約車司機,無視她腦門上寫著“生人勿擾”四個大字,無視她難看到發綠的臉色,津津有味地分享著開車趣事。穆柳的心情只能用崩壞來形容。她只把抱在胸前的包里里外外翻了一遍,想找個耳機出來,就算不聽歌,放在耳朵上昭示一種態度也是可以的,可是竟然沒有耳機,她有些煩躁。前排司機的聲音正劈頭蓋臉地砸來。
“以前我是專門在機場蹲點的,我們有81個人,沒人敢來我們地盤搶生意。如果有哪個不長眼的欺負到我們頭上,我們就每車派個人去砸他丫的,砸了車,打了人,我們有出租車基金可以賠;要是我們的人吃了虧,還是每車派個人,帶家伙去要賠償。我們可不是黑社會,我們很講規矩的,每年交5000塊出租車基金,一半是機場維護人員的工資,一半存入出租基金,想當年我們基金里最多存有幾十萬。拿到的賠償我們也不亂花,該修車修車,該吃該喝,剩下的都存到基金,留著下一次破財消災,瀟灑得很。有次遇到個不長眼的黑車司機,在機場說,‘你們出租車有什么牛的,我讓你們一個都出不了機場’,他太囂張了,可把我們樂壞了,一個個圍著他等他打電話找人打群架,整整20分鐘,一個屌毛都沒來。他嚇得快尿褲子,就拿了扳手想嚇唬我們。我們什么人,81個好漢,生意不做陪你玩,真以為我們吃干飯得啊。再者兇器都出現了,我們更有理由打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