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戰(zhàn)端!
風起于青萍之末。
而戰(zhàn)爭往往掀起于整個廣闊戰(zhàn)場的一角。
只是稍不注意之間就已經(jīng)演變成了狂潮。
井孤山是血潮海賊團的一名海員,他所在的海賊團在眾多大團之中毫不起眼。
只有二十余人,也只有一艘小船,他的基地距離濠鏡不遠,近來其中人來人往,他也聽說了黑鋒的檄文。
井孤山很怕。
他曾經(jīng)是農(nóng)民之子,在兩廣一帶經(jīng)營著幾畝田地,只是天寒地凍之間,他的父親不得已將土地賣給了當?shù)氐泥l(xiāng)紳,而自己也在那場大風雪之中落了病根。
最終丟下井孤山一命嗚呼。
井孤山是個農(nóng)民,但他沒有田地。
這樣的景象在任何王朝的中期都比比皆是,吃不飽,穿不暖,如此的世道是將一個好好的人逼成一只向世間無度索取的厲鬼。
井孤山有一伙好友,他們和他一樣同樣都是農(nóng)民。
世間的凄慘都有相似之處。
他們失去了田地,而其中一個因為做工晚上了些許,最終被地主活活打斷了腿,他的骨頭有半截露在皮肉外頭,血淋淋的景象就那么暴露他們的眼前。
他們原本以為,還能這么活下去,他們雖然過得不算好,但至少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但他們忽然發(fā)現(xiàn),這世界的天,變了。
原來在那些人的眼里,自己什么都不是。
甚至連耕地的耕牛都要比他們金貴十倍。
那個兄弟因為缺醫(yī)少藥,最終沒有捱過那個冬天。
他們幾個人不敢去看,也不敢去做什么,他們什么都做不到,他們自己都穿不暖,吃不飽,又有什么資格去接濟一個完全沒有工作能力的人吶。
而第二年的春天。
這伙佃農(nóng)消失在了那個沿海的小村莊里。
而海上則多了一支名為血潮的海賊。
井孤山原本想著,做了海盜至少衣食無憂,他不求大富大貴,也不求有潑天的權勢,曾經(jīng)的他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莊稼漢,等上了賊船他依然如此。
他看著滿眼的旌旗,還有無數(shù)獵獵作響的衣袂。
桅桿下方的老伙計們喝了酒,他們一夜都沒有睡。
趕上大時代了。
他情不自禁地想,可就在這時,他聽到了桅桿下面起了一陣騷動,幾個兄弟手里拿著酒瓶,沖著對面的艦船罵罵咧咧的。
甚至其中一個老伙計脫下了褲子。
井孤山向著旁邊看去,只見目力所及之處是一個頗為高挑的女人,此時她配了刀帶了火槍,被人簇擁在其中,她的眉宇間透著一股厭惡。
她顯然看到了這里的景象。
井孤山想要下去阻止,但想了想,還是沒有多說什么。海盜是什么,是肆意妄為,是沒有王法。
既然敢上海賊的船,那么女人也應當有相應的覺悟。他緊緊抱著桅桿,盯著海上的風浪,可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陣躁動聲。
他知道,那是炮門被打開的聲音。
他感覺到大事不好,可再也來不及阻止了,喝得上頭了的醉漢打開了僅有的四門火炮的開關,老式火炮在近距離開了膛,直接射入了旁邊海賊船的船艙之內(nèi),哀嚎一片。
而爆碎開來的鐵片同時也將醉漢炸了個千瘡百孔,眼見不活了。
一炮之下,震動百里。
井孤山念叨著:“完了。”可這樣的話語已經(jīng)吞沒在了癲狂的呼喊,和接連不斷的炮擊之中。
……
陳閑看著戰(zhàn)報。
隨著血潮的開炮,整個黑鋒陣營頓時亂成了一鍋粥,彼此開炮,尋釁血仇的海賊打起了內(nèi)戰(zhàn),哪怕黑鋒勉強維持秩序,都毫無用處。
而此時的陳閑站在甲板上,遠處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大片黑影,若是不出意外,再過一刻鐘,這些春雨的艦隊將進入預定的炮擊范圍,給這場混亂加上一把火。
指望一幫子海盜來打仗?
不是黑鋒腦子壞了,就是自己腦袋秀逗了。
火炮無眼。
原本火炮的命中率極為低下,但當所有的靶子都混在一起,密密麻麻遍布在整片海域之上的時候,那即便是再差的準頭,也有撞上死耗子的一天。
武裝商船快速離開了整個海賊船密集的海域,這里太過危險了。而有經(jīng)驗的船長也開始調(diào)動隊伍。
但相比于有備而來的春雨,整體的調(diào)動已是慢上了一拍。
陳閑看著不遠處正在往前前進的大型戰(zhàn)艦,那是黑鋒的主力旗艦,此時上面有七八個水手正舉著號令。
在他的周圍則是無數(shù)的小船,這些都是黑鋒的主力猛將,他們將肩負沖擊第一波敵人的使命。
戰(zhàn)爭無比殘酷。
而更為殘酷的是你根本不知道將要捅向你的是誰人的刀子。
戰(zhàn)爭開始不久,已經(jīng)有幾只體型較小的船只被炮擊后沉沒,無數(shù)人哀嚎著求救,但無人伸出援手。
陳閑小心翼翼地指揮著手下避開這些有可能對他們造成傷害的船體。
可就在這時,他聽到一聲巨大的爆炸聲,整個船只搖晃了三兩下,才勉強停止了擺動,他匆忙回過頭去,看到是一只全身上下漆成黑色的大船,此時正沖著他迎面撞了過來。
“狗娘養(yǎng)的三災。”不知道誰人罵了一句。
其余的三條船顯然也遭到了一輪猛烈的炮擊,相比之下,反倒是只有陳閑這條船因為目標較小,存在感不高,所受到的攻擊最小不過。
但饒是如此,船艙已是倒了一排,幾個孩子正在那邊翻滾哀號,顯然是受了重傷。
陳閑轉過臉去,那條黑色的大船上,飄揚的是一面土黃色與黑色相間的旗幟,而他看到的是那個站在船頭抱著雙臂一臉傲慢的男人。
那是一個將長發(fā)剃了一半,面色蒼白猶如身上沾染了骨灰一般的怪物。
他輕蔑地掃過陳閑的臉龐,而后自顧自地走向船頭,吩咐了幾句。
而后,他船上的水手仿佛接到了什么指令,齊聲大喝道:“三災海賊團愿為黑鋒先鋒,蕩平春雨與其黨羽!眾生讓道!”
“眾生讓道!”
“哈哈哈,你們白銀團的別擋道,沖不敢沖,只知道躲躲藏藏?呂強生的臉都給你們丟盡了!”
“還占著什么珊瑚洲,占著茅坑不拉屎是吧?哈哈哈!”
他們破開海面,無數(shù)小船辟易,不敢與之對抗。
陳閑看著他們與自己的船只擦身而過,那些肆意喧嘩,高聲嘲弄的三災海員,甚至把船上的雜物砸向了陳閑他們。
陳閑反倒是冷靜了下來。
他看著已經(jīng)逐漸遠去的三災,露出了一個駭人的微笑。
他沖著正怒發(fā)沖冠的孩子們揮了揮手,而后輕描淡寫地說道:
“開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