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唔。”

　　伸出手臂想要挽留小光球，結果喉嚨里又是一陣惡心傳來，杜魚手撐欄桿，絕望地看著它揚長而去。

　　“你還沒告訴我位置呢！”

　　喃喃自語結束，杜魚頹廢的放下手，就地往路邊臺階上一坐，自顧自的休息起來。

　　既然人沒死，那就是沒事，沒事就等會兒再說。

　　抱著無所謂的態度，杜魚松下一口氣，開始閉上眼睛凝神調息。

　　交錯空間隱隱傳來一股龐大的壓迫感，這股壓迫并沒有實際作用在人身上，而是由內及外，源于內心。

　　就像魚兒離開了水，人缺少了氧氣，身處交錯空間，杜魚心里時刻感受到一種壓抑的輕度窒息感。

　　事實上，目前，環境中并沒有產生什么影響生存的不利因素。杜魚這種表現，只是一種嚴重的心里障礙。

　　想要平復胸口的灼熱，行動自如，他就必須克服這種感覺。

　　但是，真的要克服嗎？

　　痛覺是為了提醒人類即將到來的傷害，沒有痛覺就會失去躲避的意識。

　　這種滲入骨髓的壓迫感也可能是一種提示，它就像那天隔空遙望的破滅之光一樣暴烈且難以捉摸。

　　在提示什么？周圍會發生什么？交錯、裂縫，裂縫布滿空間，完全崩碎的那一刻，就是兩個異度空間融合之時。

　　心中一驚，杜魚噌的一下站起來。

　　冷風撫過，醫院路口的指示牌經過一系列搖搖欲墜的操作后，啪的一聲摔在地面上，碎成幾塊。

　　場景改變了！

　　杜魚默然嘆息。冥想是為了靜心凝神，現在倒好，心中更加煩躁。

　　在交錯空間里，場景改變就意味著兩個交錯的世界產生了融合傾向。

　　交錯空間開始的狀態就像是冰塊，封存著范圍內的一切。你可以在這頭看見另一邊，也可以在另一邊看見這頭。

　　而現在，冰開始融化，什么也看不見了。因為它已經升華彌散到每一個角落。

　　杜魚走到碎裂的醫院分布示意圖前蹲下，手指輕輕拭過表面，隨后，他若有所悟地看向最初尖叫聲傳來的方位。

　　住院部大樓正門。

　　一臺自動販賣機突兀的立在關閉的大門之前，完全擋住了安全出口。

　　此時的安全出口并不見得有多安全。

　　雜亂無章的拍門聲不停在門內回蕩，透過未遮掩住的玻璃門縫隙，可以看到一樓大廳內人影綽綽，擁堵不堪。

　　一樓雖然有人影在推搡，但是并沒有發出多少聲音，反倒是安靜的樓上，猛然傳來一聲巨響，墻體巨震，白灰嘩嘩直落。

　　響動傳到一樓，百十來號人影咔嚓一聲，如機器一般，齊齊轉頭向樓梯上沿看去。

　　“啪！”門口又開始帶頭拍打起玻璃門，它們完全是無動于衷，一心撞門。

　　樓上某間。

　　聲響消失，陳天童一直抱在懷里不放的死貓驀然睜開雙眼。

　　黑暗中，兩道十字紅光冰冷的掃過四周，轉而變為碧色的瞳眸。

　　“大明，你醒啦！”

　　陳天童驚喜的對上那雙綠幽幽的貓眼，眼睛中倒映著稀疏的數字序列，機械流光。

　　“活體聯結完成，登入指揮喵！”

　　貍花貓掙脫陳天童的懷抱，輕輕躍到地板上，回頭望了她一眼，快速竄出房間。

　　“大明等等我！”

　　陳天童緊隨其后。

　　空曠的走廊里只余一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

　　再次回到住院部大樓正門。

　　門口的自動販賣機下已經爬滿細密的黑色絲網，絲線不斷向上蠕動蔓延，想要侵蝕這外來之物。

　　杜魚眉頭一皺，過去把販賣機搬開，遠離周圍的黑色建筑。

　　絲線掙斷，黑液滴落地面，化為縷縷輕煙不知所蹤。

　　安置好販賣機，杜魚不動聲色地走向玻璃門。

　　其實，杜魚本來沒想來這里，他準備直接前往尖叫聲傳來的地方。但是，走遍院區，所有建筑都像巨繭一樣被這些黑液封鎖，完全找不到入口。

　　至于那些封閉建筑的黑液絲網，他是不敢作死亂碰的，鬼知道隨意觸碰會發生意外。

　　小光球曾說，那些布滿黑液絲網的墻壁就是兩個空間的邊界。

　　也就是說，這個籠罩醫院及周邊街區的交錯空間是從醫院建筑內輻射出來的。

　　而現在，全部建筑都爬滿黑液絲網，唯獨住院部大樓的玻璃門干凈如初。這說明什么，說明兩個空間的這塊邊界區域已經完全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個穩定的空間通道。

　　即使醫院的交錯空間像上次小巷一樣消失，空間通道也會留在原地，成為溝通兩界的穩定橋梁。

　　滴水成河，粒米成籮。異世界的降臨已經無法避免。

　　無法避免就無法避免吧，生物也好，死物也好，總比空無一物的寂寥世界要強。

　　推開玻璃大門，走進異常安靜的接待大廳，杜魚緊握的雙拳悄然泛起熾熱的火焰。

　　火光照亮黑暗的大廳，照出杜魚的臉色，明暗不定。

　　大廳里什么也沒有，但杜魚有種強烈的感覺，剛才，就在剛才，一定有很多東西擁堵在這里，不曾離開。

　　在哪里，它們去哪了？天花板上，地磚下，還是說空氣中到處都是！

　　“咳咳！”

　　掌心火焰戛然熄滅，杜魚劇烈的咳嗽起來，哇的一口吐出大灘灰色的液體，液體上還有糾纏著大量紅絲。

　　一息時間，灰色液體就化為輕煙消失無蹤，只留下粘稠滾燙的紅絲在地面上刺眼醒目。

　　杜魚咽下一口瘀血，這會給他的身體造成很大負擔。但是他不能再吐了，每一次張口呼吸，都是巨大的破綻。

　　屏息凝神，強忍住胸口的不適，更加熾烈的火霧從全身每一處毛孔噴薄而出，瞬間彌漫整個大廳。

　　點燃氣體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空氣中成片顯露出灰色的輕煙，煙氣遭受灼燒，快速遁入天花板之中。

　　杜魚捂著胸口，感到有些遺憾，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把火把整棟建筑都燒掉。

　　但是，他不能。

　　燒掉黑液絲網，要是影響到空間邊界的話，那就不是好好的融合了，任何異變都有可能發生。

　　到時候，空間裂縫、空間畸變、空間扭曲等一系列時空災難齊出，別說躲避了，他能不能反應過來都是問題。

　　只怕什么還沒看見，小命就丟了。

　　不再理會那些失去威脅的灰色煙氣，杜魚沐浴著火霧，朝二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