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簡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大通鋪臥房里,應該就是小說開頭提到的丫環房。
按照小說設定她是被前朝宮女偷偷養大前朝公主,因為皇宮守衛森嚴無法潛入,無奈只能先進入安王府再伺機復仇。
而現在應該就是她剛進王爺府的那段時間。
“你好,我是你的幻境重生指導員。”
突然一個仿佛新聞早間播放員一樣的女聲在屋里響起,原本空無一人的屋子里多了一個穿著黑色正裝套裝的女生。
一頭微卷的中長發,雖然神情一臉莊重,但眼角眉梢卻意外透露著一些可愛的稚氣。
“額,你好。”張小簡有些僵硬的打著招呼。
“接下來,我要提前告知您一些關于重生的事項。首先,重生者不得告知現世任何人重生一事,禁故意殺人,禁危害社會,禁恐嚇他人。禁止………”那女生拿著黑色文件夾讀了足有10分鐘的不準。
張小簡不知道這獎也是有制約的,一般還陽的人身邊都會有鬼差監督,以免還陽人做出些傷害社會的事來,畢竟人死過一回后,性格和心境都會有些變化。
簡而言之就是不能改變人間正常秩序,不能影響社會大環境。
女生讀完喘了口氣,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完后又繼續說道:“為了更好的規范和管理,每位重生者都會有一位監督人,你的監督人已經在門外等你了。”
她聞言走過去打開房間,只見一位身著鴉青色長衫長袍的人已經站在門口,張小簡在看清臉后下意識迅速關上了門,驚的連退好幾步。
“怎么了?”女生站起來問道。
門外那人正是與她有過交易的鬼差,她拿到了重生通行證卻反悔背叛了別人,雖然她也很不齒自己這樣的詐騙行為。
可當時的情況她自己也昏頭昏腦,甚至不知道怎么就答應了人家。那鬼差現在一定想撕了她吧。
“額……那個我覺得吧……我生前就不敢做壞事,你剛剛讀的禁止條約,我發誓自己一樣也不會做。而且這里不過就是個幻境再怎么樣也影響不了外面人間的秩序,我覺得我就不用監督人了吧,哪好意思麻煩鬼差大人們來照看我這無名小卒呢,我自己監督自己就行了,不敢浪費大人們的時間……”
張小簡不停的在腦內尋找各種借口,近乎哀求的對女生說到。
“首先,我要糾正你。我們的職業名稱現在已經改了,所以以后不要叫鬼差大人,要叫我們地獄使者。”女生突然壓低聲音非常俏皮的說道:“這樣比較高級。”
地獄使者??這又是哪部劇抄來的名字………
“其次呢,按照你的情況來說,的確不需要監督人,畢竟這只是一個幻境,你也不算真正還陽。可是陸仙…額…陸使者是自己要求來幻境做監督人,這閻王也定允的事,我當然做不了主。怎么你是認識陸使者嗎?”
那女生問完這問題,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張小簡一個正兒八經的凡人怎么可能會認識陸吾呢,可又還是忍不住一問。
“不認識……不認識!”張小簡立刻矢口否認,“我一個凡人怎么能認識使者大人們呢,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現在想反悔要求還陽行不行?”
張小簡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可還是不死心的想問問。
“如果在地府還行,現在你的尸首怕都已經火化了,就算閻王想讓你還陽都不行了。你好像很怕陸使者?”
何止是怕……她可算是犯了重罪。
“陸使者是不是不能去人間?不然為什么要來幻境呢?”她試探著問道。
“怎么會呢,他可不是普通的鬼差,想去哪兒去哪兒。好了,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如果你沒什么其他問題的話我就要回去看劇了,額……我就要回去工作了。”
“指導員大人!別走……”一聽她要走,張小簡心跳的更快了。
背對著張小簡正準備走的指導員,聞言轉身,微卷的頭發劃出好看的弧度,笑著對張小簡說:“最后,不要叫我指導員。我叫湘湘,當然你也可以叫我地獄少女。”說完又對著她做了wink,消失在了房間里。
這明明是戲精少女吧……
房間里只剩張小簡一個人僵愣在原地。
隨著“吱嘎”一聲,門被推開,張小簡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在嗓子眼了,還好進來的是一個青綠衣裙的小丫鬟。
“春祥,你醒啦。”小丫鬟元祥走過來把手背覆在她的額頭,“沒有早上那么熱了。你覺得怎么樣了?差不多可以的話就同我一起去下洗衣房吧。趙嬤嬤又在找事了,讓我們都過去。”
“哦,好。我跟你去。”
比起陰曹地府的索命鬼,趙嬤嬤可簡單多了。何況她現在還是開了天眼的女主角。
走到門外時,陸使者已經不在了。元祥拉著她往洗衣房疾步趕去。
“我告訴你們這些小賤蹄子,干活就好好干活,別想著存別的心思。這王府有我趙嬤嬤管著,什么都逃不過我的法眼。”趙嬤嬤手里拿著一把去了葉的竹枝,在洗衣房從左往右來回走著,一雙利眼在一群丫鬟身上上下巡視著。
“誰偷了我的玉鐲,現在趕緊給我站出來承認錯誤,乖乖自己收拾行李滾出王府。若沒人肯承認,被我揪了出來,我就讓你們嘗嘗我這竹枝的厲害。”趙嬤嬤繼續說道。
這趙嬤嬤在小說里是個實實在在的變態,只因自己年輕時候相貌不出眾,嫁不了心儀的公子做妾,老了以后便對年輕貌美的姑娘心有怨恨。
她懲罰人的時候最愛用竹枝,這竹枝雖細,打起人來卻極痛,三五記下去紅痕要好幾天才消。
而這趙嬤嬤又最愛用竹枝打姑娘的臉,用勁之狠,幾乎能把人抽毀容。
張小簡只顧著努力回想春祥是怎么治趙嬤嬤的,一臉失神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趙嬤嬤叫她都沒聽見。
“春祥,春祥!”趙嬤嬤一臉惡狠的站在她面前罵道,“你這小賤婢,才來幾天就膽子大了,我說話你都敢不應了是不是!”
“對不起趙嬤嬤,我只是想起我好像見過有人帶著你的鐲子,一下子又想不起是誰,所以想出了神。”張小簡立刻回道。
“你可別在這兒跟我耍嘴皮,我現在就給你時間想,你要想不出,就等著吃竹枝吧。”趙嬤嬤說完便搬了個椅子坐在了房中,插著雙手看著她。
“春祥,你別是自己拿了鐲子心虛走神吧。又說見過鐲子,哪有這么巧的事,我看八成就是你拿的,賊喊捉賊。”如祥一臉婊氣的嘲諷道。
小說里春祥姿色出眾所以惹趙嬤嬤記恨,而如祥作為趙嬤嬤的得力小跟班自然是要幫忙點火加材的。
可是剛剛來時,她特意看了一眼鏡子,鏡中出現的還是自己的臉,并不是有傾國傾城美貌的春祥,扔在人堆也就勉強算個中上,怎么趙嬤嬤還針對自己?明明元祥更漂亮。
小說后期元祥還黑化爭寵陷害春祥,這溫情姐妹反目的戲碼讓張小簡當時心里難受了好久。
“啊,我想起來了。在您弟弟身上呢,我昨日經過后園時候還隱約聽見他在跟人說著明天就還上什么的。想必要偷了您的玉鐲抵債呢。現在應該還在身上,正準備拿去賣吧。”張小簡轉頭看著站在趙嬤嬤身側的趙二貴。
原小說里是趙二貴偷了玉鐲又怕姐姐知曉于是讓收玉鐲的人栽贓說是春祥賣給他的,春祥被一頓好打后才查出兇手是趙二貴。
張小簡可不想被打,反正她是開掛的女主,提前些進度應該也無所謂。
趙二貴急了,沖上來就想打春祥,嘴里罵道:“死春祥,你敢冤枉我,我要撕爛你的嘴!”
張小簡人小動作快,左躲右藏的推搡之間倒讓如祥替她挨了一巴掌,趙二貴自己也一愣。
如祥莫名受了一巴掌,哪里咽得下這口氣,立刻潑婦般的纏上趙二貴又是一頓拉扯,任趙嬤嬤在一旁怎么呼呵就硬是不肯放手。
趙二貴理虧不敢動手打如祥,一拉一扯的一時沒穩住這玉鐲就從袖口里掉了出來。玉是最脆弱的,一下便摔成了幾瓣。
“喲!大家快看呢。這不是趙嬤嬤的玉鐲嗎。誒呦,這下可不得了,碎成這樣修都修不了了。趙二貴你也太缺德了,這大院里這么多人,你怎么偏挑自家人下手呢,這下好了,鐲子也沒了,債也還不了了。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趙嬤嬤你也是的,就是你平日太兇了才搞的自己弟弟寧可干出這檔子偷雞摸狗的事,也不敢開口找你借錢。真是丟死人了……”
張小簡躲在人群里,故意尖著嗓子在一旁煽風點火道。
如祥聞言也不動了,看著地上碎鐲子發愣。
這應該不能怪她吧……她怎么知道這趙二貴連親姐都要偷。
趙嬤嬤氣得一張臉又白又紫,趕走了其他下人丫鬟,只留趙二貴一人在洗衣房中。
不一會兒就傳來趙二貴的求饒聲和趙嬤嬤的叫罵聲。
元祥用手肘戳了戳張小簡笑道:“你好厲害啊,這趙二貴平常手腳就不干凈,趙嬤嬤都是睜一只閉一只眼。現在好了,偷到她自己頭上了,氣死她。不過你剛剛說話也太刺了些,小心她報復你。”
張小簡也是心情極好說道:“我才不怕她,哈哈……開掛真爽。”
以前活著的時候她就是個敢怒不敢言的性子,不管上司如何刁難她都是低著頭默默的聽默默做。
哪怕心中已經把上司翻來覆去罵了幾百遍,臉上卻還是面無表情的點頭,讓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作為當代社畜,既學不會討好上司,又不敢當面頂撞上司,她僅能做到的也只是不被開除罷了。
“你說什么?”元祥不解道。
“哦,我是說我要去看看地瓜蒸熟了沒……”張小簡一陣胡亂解釋。
“原來你餓了啊,那你去吧,我還得陪珍祥去街上買王爺和夫人們的秋衣料子。”
和元祥分開后張小簡便一個人在院里晃了起來。這王爺府是真大的可以,各種裝飾也是極盡奢華的。她走過假山,又走過石橋,仿佛回到小學在蘇州園林春游的時候,一蹦一跳的在后園穿梭的不亦樂乎。
“有什么開心的事嗎。”
正哼著小曲給花澆著水的張小簡,聽到背后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得手中的葫蘆瓢都掉在了地上。
這樣好聽的嗓音任誰聽過都忘不了。她低著頭,有些僵硬的轉身。
先入眼的依舊是鴉青色的長衫長袍,領口袖口都露出一小截白色中衣。再微微抬頭往上看,松散卻并不凌亂的半束發,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這與她在陰曹地府看到的感覺完全不同,倒像一位隱居仙人似的。
所以不得不夸獎一下這位陸使者對工作的深入態度,不僅是工作服,就連發型都準備的如此……入鄉隨俗。
“對不起……陸大人。”張小簡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覺得先承認錯誤總還有一線生機。
“你覺得我需要的是道歉嗎?”陸吾的聲音沒有起伏,聽不出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那實在不行,你押我回去扔進輪回道也沒事。”張小簡說道。
陸吾聞言冷哼了一聲:“你倒是看淡生死了。”
“畢竟我也已經是個死人了,還有什么看不淡的。還陽的事,是我沒有守約,我罪該萬死,您懲罰我吧。”
張小簡其實有仔細想過這事,她現在就是一個游魂她怕什么呢,陸吾總不能讓她死的再透些吧,大不了就轉世輪回,也不是壞事。
最壞最壞也不過就灰飛煙滅唄,反正跟轉世也差不多,都是眼睛一閉的事。況且他自己也不是光明正大,捅到閻王面前誰比誰慘也不一定。
陸吾低頭輕笑了兩聲,張小簡卻覺得背后寒毛直立起來。
“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是個死人了,我就治不了你吧。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嗎?地府十八層你不會沒聽過吧。”陸吾的聲音越是溫柔,張小簡身上的寒意就越重。
十八層地獄她當然聽過,什么拔舌地獄剪刀地獄的。
張小簡感覺自己眼前已經出現了鬼差一邊拉著她的舌頭一邊磨著剪刀的樣子。
“怎么不說話了?剛才不是還一副生死無懼的樣子嗎。”陸吾嘲諷道。
“嗝!”
張小簡卻在這氛圍下,不合時宜的打了一個嗝。這既不是飽嗝也不是餓嗝,是因為恐懼和緊張而產生的生理反應。
“嗝……對不起,我沒吃飯。”張小簡立馬捂著嘴胡亂解釋道。
陸吾嘴角也禁不住一抽,他眼前這個到底是不是個正常凡人。
張小簡捏著鼻子咽了一口空氣下去,平衡了胸腔的氣壓止了嗝,才緩緩開口說道:“我真的知道錯了陸使者大人,但是您花時間跟我說了這些話,也沒有對我動手,我是不是可以認為您還有用的到我的地方?”
陸吾沒有答話,眼中卻露出不屑。凡人的自作聰明在他眼里看來都非常可笑。
“只因為當時您說不能去人間要我幫忙,后來我越想越怕,怕您是什么壞人……所以才反了口。可是剛剛湘湘使者又說您沒有不能去人間的禁制,實在令人疑惑。”
張小簡一邊緩緩說著一邊緊盯著陸吾的表情反應,生怕說錯話又惹他生氣。
陸吾聽完挑眉冷笑了一聲:“張女士,什么時候輪到你一個凡人來指點我仙家之事了?”
張小簡知道自己踩到了老虎尾巴,只得慌忙挽回道:“不敢不敢,是我多嘴了。”
“還陽之事我不再追究,但你畢竟騙了我,所以小懲大戒。”他說完念了個訣,一個小紅光就朝著張小簡手腕飛去,紅光立刻變成了一塊形似火焰的印記。
灼熱的痛感從印記傳來,張小簡覺得自己的手腕就像被火燒了一樣,疼的驚叫起來。
“以后只要你一說謊,這個印記就會懲罰你。”說完這句話陸吾便仙身一閃消失了。
灼燒感已經消失了,張小簡的手腕除了多了一塊印記外完好無損。
“什么垃圾仙家,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也不過一個地府鬼差罷了。找我幫忙的時候怎么服務態度這么好,現在翻臉不認人就算了還要折磨我。明明自己也有私心才讓我還陽,簡直垃圾。”張小簡不服氣的低聲咒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