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茶水。

　　紀(jì)青大失所望，抿了一口，雖然是上等的茶葉，但還是覺得嘴巴能淡出鳥來。

　　“不能來點溫酒嗎？”紀(jì)青吃著花生米，問道。陳越搖頭，“季府沒有酒?！?p>　　花生米頓時失去滋味。紀(jì)青無聊地搓著它外面的紅皮，看向大堂外。顧之清跟季如松還是沒有出現(xiàn)，不知道是在外面談些什么。

　　目光收回，紀(jì)青環(huán)視了一下大堂的裝修，居然有幾分以前季府的影子，莊重典雅。她啊了一聲，問一直瞅著她也不知道在瞅的陳越，“李夫人呢？”

　　“回娘家探親了。”陳越在紀(jì)青旁邊坐下，喝了一大口茶，然后才繼續(xù)說道，“紀(jì)掌柜的，你這些年去哪兒了，公子到處找你，都找不到?！?p>　　紀(jì)青愣了一下，撓撓臉，“……算是去別的地方走了一遭吧。”

　　陳越怔怔望著紀(jì)青，過一會兒，他才把手中那顆花生米放嘴里，咀嚼起來，“紀(jì)掌柜的，我那時候要是將你看牢一點，也不至于……”

　　“陳越，這可一點都不像你啊，主動攬這些?！奔o(jì)青笑了一下，拿起茶杯跟陳越的碰了一下杯，“你都會說十年過去了，還為破事自責(zé)什么，活好當(dāng)下才是最重要的?！?p>　　她頓了一下，目光變?nèi)?，“更何況你跟陳述還幫我照顧季如松那么多年?！?p>　　原來她都看在眼里。陳越鼻子微酸，他有些不爭氣地揉揉鼻子，“紀(jì)掌柜的，你回來了，就是天大的好事。你之后就住下來吧，我們再重新開一間酒肆，榨干街坊鄰里的血汗錢?！?p>　　紀(jì)青笑了一下，有些勉強。她輕輕嘆口氣，拍拍衣襟里的霜柿子，認(rèn)真說道，“我只是來看看你們，見你們過得好就可以放心走了……”

　　“走什么走！”

　　紀(jì)青愕然，扭頭看去，居然是一臉怒氣的季如松。她啞然，陳越趕緊接口道，“可不是，掌柜的，現(xiàn)在公子混出了頭，你也停下來享享?！?p>　　紀(jì)青撓頭，無法應(yīng)允。季如松就大步上前，抓住紀(jì)青的手逼問道，“你不會走的，對吧？”

　　他緊緊盯著紀(jì)青的雙眼，手攥著是那樣緊。紀(jì)青都不太敢直視他的眼睛了。她低下頭，望著自己的繡花鞋說道，“阿松，你聽我說……”

　　這么開頭，傻子都知道紀(jì)青的回答。季如松猛地?fù)]手，桌上的茶杯應(yīng)聲掉到地上，化成碎片，“我不要聽！阿姐，你總是這樣！總是想一出是一出，從來不顧及我的感受！你知道……你知道我醒來后全世界找你都找不到的絕望嗎，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嗎？你都不知道！你就這樣隨意地離開，又突然回來，現(xiàn)在還跟我說要走……阿姐，你究竟把我當(dāng)做什么？！”

　　季如松的身子背著光，黑壓壓地?fù)踉诩o(jì)青面前。他緊緊攥著拳頭，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小茶幾砸個粉碎。紀(jì)青微微張著嘴，剛要安慰，一滴咸咸的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打落在地上，打落在紀(jì)青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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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誒誒誒，幫我打水?！?p>　　帶著超大黑框眼鏡的紀(jì)青不耐煩地回頭，看著笑瞇瞇的男生，“你自己有手有腳，就不能自力更生？”

　　“別啊，順道嘛?！蹦猩f完直接將水壺扔過去。

　　紀(jì)青下意識地接住，接住后又后悔不迭，“我警告你，這可是最后一次！”

　　“是是是。”他仍舊是嬉皮笑臉的。

　　紀(jì)青嘆了口氣，剛剛走出教室門口，忽然想起要說點什么。她回頭，卻愕然地發(fā)現(xiàn)身后竟然變成了寂靜的湖水。

　　漫長的水草在搖晃著，時光都慢得讓人喘不過氣。

　　紀(jì)青怔怔地站在那里，手里水杯沒了。濕漉漉的。

　　風(fēng)過。咸腥的氣味彌漫。

　　絕望像瘟疫一樣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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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姐！”

　　季如松的聲音突兀地刺破那個突如其來的回憶。紀(jì)青回過神，怔怔地盯著季如松那熟悉又陌生的臉。

　　她緩緩伸出手，想撫摸，卻又意識到不妥，收回了手，冷靜地說道，“哭什么?！?p>　　季如松趕緊摸摸眼角，很是狼狽。他似乎總是這樣狼狽。要出頭的時候總是被人敲著回去。

　　紀(jì)青想到這里不禁一笑，剛剛那濃烈的悲傷感被沖蝕。季如松見紀(jì)青忽然笑起來，氣得腦殼疼，又覺得分外窘迫，“阿姐，你是不是真的覺得那么無所謂？”

　　“自然不是?！奔o(jì)青深吸一口氣，說道，“只是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去做。”

　　“什么事情，比我還要緊？”季如松追問著紀(jì)青，目光一刻也不曾從紀(jì)青的臉上挪開。見紀(jì)青不回答，季如松眸色黯淡，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他有些悲涼地扯出一個笑，“若真的著急去做，我陪你便是。”

　　紀(jì)青拉過他的手。印象中修長有力的手，現(xiàn)在布滿了厚實的老繭。紀(jì)青輕輕握住，對著季如松說道，“阿松，這一輩子沒有什么誰比你緊要?！?p>　　季如松嘴唇動動，“那你十年前為什么要離開，顧之清說你那時候喂我吃了藥，然后我好起來了，可是卻再也找不到你了?！?p>　　顧之清這個長舌婦……紀(jì)青在心里罵著，余光瞥見外面屋檐，嘴巴微微張開。她猛地站起來要出去，就被季如松一把拉住，“阿姐！”

　　紀(jì)青回頭，帶著歉意，著急到結(jié)巴道，“我等等、等等還回來，你放手、快點……”

　　季如松怔怔望著紀(jì)青，過幾秒后松開了手，默默望著紀(jì)青的背影。陳越在旁邊看著，有些尷尬地開口，“公子，要不備點熱菜吧，紀(jì)掌柜的說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p>　　“陳越，她回來了?！?p>　　季如松喃喃地念叨著。陳越點點頭，不做聲盯著季如松。季如松忽然冷哼一聲，交代陳越，“讓陳述跟好阿姐?！?p>　　陳越皺眉，心里有些不情愿，還是應(yīng)聲回道，“是?！?p>　　“還有，”季如松摩挲著自己的食指，“既然顧之清來了，就別讓他回去了罷。”

　　“可是公子……”陳越頗為震驚地扭頭，看向萬分冷漠的季如松，“以他的身份，我們這般處置，怕是……”

　　季如松緩緩回頭，與陳越對視，“我的意思是，暫時留下他?！?p>　　陳越意識到自己誤會了后，急忙點頭，“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