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報志愿結束之后，田旭陷入了漫長的等待。她希望自己可以留在本地，以表示自己的確不會背離爸爸的孝心；可她又的確希望她報的所有天津本地的大學都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錄不上自己——田旭實在太想去外地闖蕩了。

　　田旭喜歡看周潤發的《英雄本色》，喜歡鄭伊健的《古惑仔》。田旭覺得他們奮不顧身為兄弟出頭的樣子很帥、叼著一支煙大碗喝酒的樣子很帥、顧慮很少、可以為了自己而活的樣子很帥。

　　田旭渴望自由。

　　于是田旭和唐凌凌發微信消息聊天的時候，田旭說，“我想去外地。”唐凌凌說，“我也想。”

　　這時候的唐凌凌剛剛確定自己的高考成績過了老家藝術生的本科線——雖然喜出望外，但是和其他兩萬多名藝術生來比，依然只是末流成績。

　　于是唐凌凌從高招辦回到這幾年爸媽借錢蓋好的房子里，她嘗試著問媽媽，“媽，我大學想去外地上咧。”唐媽媽正坐在客廳里收拾筷子——唐凌凌家里開了個小型的餐具清洗廠。

　　唐媽媽畫著精致的妝、穿著一雙黑色的尖尖的高跟兒鞋，一邊收拾筷子一邊問，“你想上哪里去上學咯？”唐凌凌看著媽媽嘴里叼著的煙卷兒直皺眉，“我想去南方。”

　　唐媽媽頭都不抬，吐出嘴里叼著的煙卷兒，用鞋根兒踩上去、碾滅了，這才說，“唐凌凌，你大咯。我可不管咧。你問你爸爸去…他要是也讓你去那你就去。”于是唐凌凌很高興的告訴田旭，“我媽不管我去哪。”

　　田旭也很高興，“那你好好看看去哪。我們志愿都報完了，萬一我們在一個城市…我們還能一起玩兒了。”唐凌凌說，“好。”

　　但是晚上十一點多、田旭剛把爸爸扶到臥室躺下的時候，唐凌凌給田旭發了一連串的微信消息。

　　“我爸不讓我去了。”

　　“他說我不學好。”

　　“我媽聽我爸的。”

　　“可這憑啥啊？憑啥我就不許？”

　　“我哥不好好上班到處嚷嚷，還在BJ呢。”

　　“我媽以前還四處奔走呢。到我這兒咋就不行了？”

　　田旭揉著眼睛，強行壓下困意和煩悶，“那你好好商量看看呢？家里大人就是不能反著來…你越是鬧他們越不聽的。”

　　那邊很快回消息了，“你當然不用反著來了，你都考上一本的人了。再怎么樣你也能上天津本地的大學吧？我呢？”

　　“田旭，我真的就是被戶口牽扯了。我在天津的時候，考的比你都好。”

　　田旭說，“對。但是你沒辦法，我們都沒辦法。因為你不得不回老家，而且你學畫畫。有的事不是我們能解決的。”

　　唐凌凌說，“我不服。”

　　田旭說，“那你怎么辦？”

　　唐凌凌說，“你不懂。”

　　于是田旭很快的生氣了——她知道不應該把自己身上的不開心轉移給別人；也知道自己的本地戶口的確比唐凌凌吃香；她明白唐凌凌現在的確很難受的確很累——但是田旭總會十分惡劣的想著…“為什么唐凌凌和我爸一樣，總這么像祥林嫂呢？”

　　“那我們換個說法…你希望我為你做什么？”

　　唐凌凌說，“你什么都做不了。”

　　田旭想，“沒錯。”

　　因為你總希望你是最孤獨的那一個。你迫于現實不得不接受回老家的事實、自卑自怨不得不選擇分手、跟不上老家的學習難度不得不勉強上個藝術類本科……田旭有點難受，心有戚戚焉。

　　但是田旭很快的想，“這一切不是我造成的，為什么你要朝著我發脾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