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加冕”,羅賽特口中的這些詞匯似乎暗示著某種強大的力量。伊利亞特正是聽到這兩個單詞后才眉頭緊皺,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去。
安德看向卡蓮——此時的她,已經停止了【沉默領域】技能的施展,跪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她輕柔的將蒼白而纖細的手掌貼于安德胸前,口中念叨著神秘的咒語,施展了一個不知名的法術。
一道淡藍色的熒光隨即包裹了安德的身軀,在蘊含于光芒之中的某種能量作用下,他軀干和左臂處的傷口愈合速度大大增加了。
魔族之中并沒有“醫療者”這個職業概念,身為“祭司”的卡蓮,平日中承擔著包含“兼職醫師”在內的多種職務。
“初次見面,卡蓮女士。”安德仰望著她的面龐,擠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很遺憾,只能以這種無比狼狽的樣子與你相識。”
“好在事情沒有發展到更加糟糕的地步,暫時……”如同伊利亞特一樣,卡蓮眉頭微皺,神色有些凝重,注意力都集中在治療傷勢上。
安德雙手努力撐起身軀,開口道:“雖然現在可能不是提問題的最佳時機,但是,林奇少校口中的‘英雄’指的是……”
卡蓮雙唇輕啟,卻沒發出聲音,欲言又止;隨后,她輕輕搖了搖頭,試圖將某種思緒排除出腦海。
最終,她下定決心對安德說出事實真相:
“瓦爾斯的某處隱秘之所中,沉睡著一位強大的魔族戰爭英雄。這是一個本應被永久埋葬的秘密,一直以來,我以為只有我和伊利亞特知悉此事……”
“這位‘英雄’,該不會就是林奇上校口中的那個‘薩米爾’吧?”安德問道。
“不,那是一位末日之戰時期的強大戰士。”伊利亞特手提法杖,快步走來,“從古代文獻中推斷,這位‘英雄’不僅實力強大,而且對人類和過去的魔族統治者都懷有很深的仇恨。”
“所以,如果他被喚醒的話,就極有可能接納混沌魔族的邀請……”安德喃喃道。
“正是。”卡蓮點了點頭。
“天啊,真神保佑我們!”
三人交談之際,不遠處響起了士兵們那充滿恐懼的聲音,“那惡魔正在屠殺我們的人民!”
此時的羅賽特正在一條街道上獵殺著毫無還手之力的平民,烈焰長鞭所到之處,漆黑嗆人的濃煙與橘紅色的火焰升騰而起,其中更夾雜著驚恐絕望的哭喊聲。
“安德先生,當下最重要的,是盡量減緩羅賽特在城區中屠戮人類靈魂的速度。”卡蓮環視大廳一圈,在心中評估著己方的戰力,“否則,以‘牧童’的獨特能力,完全可以在短時間內召喚出大量聽命于自己的行尸傀儡,令災難徹底失控。”
艾琳緊握手中戰斧,目光堅毅地說道:“我和亞瑟可以盡力牽制他,但是……”
但是他們無法取勝。
無需多言,這是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實。
“……去吧。”安德鄭重的朝她點了點頭,“小心行事,別正面硬拼。”
艾琳顧不上多說什么,轉身便往柱廊方向跑去,隨后徑直跳下了高度超過百米的中樞塔。
“亞瑟你老實跟在后面,掩護我!”半空中,她對自己的弟弟喊道。
“老姐你慢點!”亞瑟無奈的“嘖”了一聲,幾步上前躍到了視野開闊的回廊上。
下方城區里的羅賽特非常顯眼,是個不可能被錯過的目標。亞瑟見狀立即拉弓瞄準,搶在第一時間射出了威力十足的巨箭。
金色閃電般的箭矢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S”形曲線,巧妙的避開了沿途所有的建筑物障礙,正中羅賽特的右后肩胛,令他一時沒能注意到從左側高速接近的艾琳。
借著弟弟那時機精準的策應掩護,艾琳一記橫劈出手,結實的砍在了羅賽特的左腿上……
亞瑟比誰都清楚:自己那平日里極為安靜的孿生姐姐,一旦走上戰場,就會變得相當‘忘我’。
拜她這反差極大的雙重性格所賜,以往的戰斗中,亞瑟本人雖然肉搏戰天賦不俗,卻總是扮演著遠程掩護的角色。長此以往,他的射術反而突飛猛進,成長為在戰場上提供支援火力的一把好手。
有這二人牽制,羅賽特暫時難以將破壞進一步擴大。
只不過,這對雙胞胎姐弟不可能長時間保持不落下風的狀態。在他們落敗之前,必須找到壓制乃至擊殺羅賽特的方法。
深知這一點的卡蓮,內心十分不樂觀——己方的戰斗力可是嚴重不足。
但伊利亞特顯然不這么認為,他走到卡蓮面前,展露出了一個自信的微笑。
“還有希望,”這位魔族中的‘長者’說道,“因為安德先生已經做好晉升的準備了。”
聽到他的話,卡蓮使了一個略顯嚴厲的眼色。
“前輩,你應該很清楚強制晉升的風險。”她一邊攙扶起安德,“就算情況再怎么緊急,也必須慎重考慮。”
“晉升是件很危險的事嗎……”安德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心想這也沒人告訴過我啊……
“相信我,我比誰都清楚魔族晉升的規則。”伊利亞特很少見的沒有正面回答安德提出的問題,“晉升儀式必須以足夠數量的靈魂為前提條件,不滿足條件的儀式有很大可能產生反噬作用,令晉升候選者失去自我并發狂。很不巧,在所有魔族‘天命’之中,‘書記官’晉升時需要的契約靈魂是最多的。”
他轉頭看向安德,微微一笑:“但這對我們來說,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需要感到焦慮的問題。”
卡蓮雙手交叉在胸前,既疑惑又好奇:“在我看來,這就是當前擺在我們面前最大的問題。你們到底收集到多少份契約了?”
“八十八份。”安德注視著她那雙深褐色的眼睛,“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安德先生,晉升儀式需求的是經由契約獲取的生者之靈,而非吞噬得來的亡魂。”卡蓮將語速放慢了許多,惟恐安德不能很好的理解其中區別,“據我所知,你蘇醒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周時間,這么短時間內……”
“哈哈哈哈……”一旁的伊利亞特突然笑了起來,眼中彌漫著光采,“我明白你現在的感受。在簽訂契約方面,安德先生的表現的確有些超出想象。”
卡蓮朝安德走進一步,目光始終直視著他:“兩周?八十八份契約?同時還要策劃這次救援行動?”
“這可不僅是超出想象,安德先生。大多數惡魔窮盡一生都無法收集到如此多的靈魂,類似的契約增長速度只在末日之戰前的文獻記載中出現過。我感覺自己像是聽了一個故事,您真的確定這些都是有效契約?”
“我必須承認,‘書記官’的天賦能很大程度上改善契約文書對人類的吸引力……”受到“表揚”,安德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此外,運氣也在我的‘銷售業務’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教會留給瓦爾斯人民的選擇不多,當下他們不得不尋求一些比較‘特殊’的援助,比如我們。”
“我明白了……”卡蓮微微頷首,若有所思,“你是說,你與人類建立了同盟?過去的魔族也曾做過類似的嘗試,但隨后都以失敗告終……”
伊利亞特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我如果不是親眼見證,也很難相信:靈魂契約可以通過這種‘誠實’而且‘和平’的方式大量簽訂。”
“卡蓮至此已經了解了大致情況,她低頭思索了一會,然后說道:
“如果有88份契約的話,那晉升儀式就是足夠安全的……既然如此,那就盡快開始儀式吧。”
她走上前來,沒等安德提出更多疑問,便將右手掌貼在了他胸口的位置。
看著她雙目微閉低頭的樣子,安德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是儀式開始之前的“體檢”?還是……
原地沉默了十幾秒后,對面的魔族“祭司”依舊維持著同一個動作。見此狀況的安德實在有些忍不住心中疑惑,正想開口提問,卻被卡蓮以話語打斷了下來。
“別擔心,已經開始了。”她將頭側向安德,貼近他的心窩,似是要捕捉他胸中的脈搏,“儀式會持續一段時間,期間您什么都不需要做,我會負責引導并喚醒您的力量。”
安德此時沒有體會到任何特別的感覺,但還是默默點了點頭。
“我可以說話嗎?”他問道。
“……您已經開始說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儀式失敗,我會怎么樣呢?”
“長話短說,您會失去魔族引以為傲的理性和理智,”卡蓮面無波瀾,表情平靜,“您的力量會增強,但會永遠失去簽訂契約的能力,也無法再次以儀式晉升,您會墮落為一頭嗜血的野獸。”
“就像混沌魔族?”
“是的,”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動作的卡蓮抬起了頭,“就像混沌魔族。伊利亞特從來沒有告訴過您這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