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的早上，余彩鳳趁劉學武出來洗簌的時候悄悄把他拉到一旁，喜滋滋地宣布她撞見了一件大喜事，不久就會翻身成為一位富婆。

　　余彩鳳詭異的亢奮以及話里話外的不尋常讓劉學武有些擔心，他了解她的母親，她有致富的心，卻沒有致富的頭腦和手段。余彩鳳最擅長做的事情不過就是在互聯網上薅羊毛，和那些跟她一樣頭腦簡單的朋友們，天天琢磨如何運用各種促銷福利兩元錢點一杯奶茶，五元錢看一場電影，十元錢團購一包山東大櫻桃。至于為什么她的個人信息不到十分鐘之內就全部被泄露，導致騷擾電話不斷，這一點她倒從未認真想過。

　　劉學武急切地詢問余彩鳳的致富經，余彩鳳神秘一笑，掏出手機，打開一個APP。

　　余彩鳳說，她的一個好姐妹最近投資了一個大項目，賺了不少錢，知道余彩鳳生活拮據，愿意拉她一把，把這等好事跟她一齊分享。具體致富的方式就是余彩鳳要往那個APP里投資五千塊錢。

　　余彩鳳的語調由于過于興奮變得有些高亢，她的臉色也變得紅潤，她說，互聯網時代什么是最重要的資源？那就是人脈！這個聚脈脈就是把你的人脈聚合起來，大哥帶小妹，老師帶學生，帶越多的人，你就越賺錢，媽要是能帶上一千個人，就賺翻了。余彩鳳講到賺翻了三個字，興奮的兩眼放光，語氣也更加激情澎湃，如同一位成功的宣講師。

　　什么大哥帶學生？你確定這不是傳-銷？劉學武抓過余彩鳳的手機，余彩鳳的用戶界面上有一顆小小的徽章，上面寫著“三級學生”。劉學武又順手點開余彩鳳的老師，個人資料上面寫著“戰麗麗”，是劉學武熟悉的名字。

　　余彩鳳順勢在手機上點著，她邊點邊笑：“這個軟件的福利可多啦，可以九折充話費，五折逛游樂園，三折吃爆米花，免費坐網約車，高級老師每個月還會送購物券和電影票，績效排名前三的老師贈送歐洲豪華十國游……”

　　劉學武打斷了略顯激動的余彩鳳：“你還是說說五千塊錢的事吧?！?p>　　余彩鳳說，那五千塊錢是她交給聚脈脈交的加入費，畢竟軟件給她提供了賺錢的平臺，這是應該的。但是這個加入費也不是永遠取不出來了，只要她拉夠四個學生，她就能把五千塊取出來，還能額外賺一萬塊錢的引薦費，只不過目前她的學生是零個，余彩鳳說完看著劉學武，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劉學武聽完這些腦子一黑，他問余彩鳳，她的那些學生怎么賺錢？

　　余彩鳳拍著腿大笑，“我的學生們也可以去做老師啊，拉的越多，賺的越多。人脈廣，財源就滾滾來，這就是聚脈脈的魅力！”

　　劉學武有些心動，不過他的潛意識里還是覺得大白天不會有這么便宜的事情，于是他試探地問余彩鳳：“你那個麗姐不會騙你吧?！?p>　　余彩鳳拍著胸脯向他保證：“我和你麗麗阿姨認識多少年了，她怎么會騙我呢？而且我們從中學期間就是好朋友了，這么多年的感情，這是你無法體會的?！?p>　　于是劉學武乖乖地投資了五千塊錢，在余彩鳳的游說下，劉萬寶和白鴿成為了她的第二位和第三位學生，也許致富是遙遠的，但是打折購物券這些東西是看得見摸得著的，他們都如此輕易地被這些蠅頭小利打動。

　　還差一個學生就可以提現了，于是余彩鳳決定走出門，去街坊鄰居中間發展她的第四位學生。

　　余彩鳳的目標一開始鎖定在鄰居黃阿姨身上，她在樓下的小賣鋪門口將她截住，開始了循循善誘。但令余彩鳳頗感挫敗的是，黃阿姨并不買她的賬，她說她們家黃醫生每個月都會給她一筆數目可觀的贍養費，而且她也有正規的理財渠道。言外之意是余彩鳳介紹的那個軟件不夠權威。

　　余彩鳳一聽，這還得了？她死死拉住黃阿姨，要糾正她腦袋里錯誤的觀念。余彩鳳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嘴上功夫，她抑揚頓挫的演講頗富感染力，吸引了不少往來行人駐足。

　　回父母家探親的黃鈺碰巧目睹了這一幕，他站在人群外面聽了一會兒，就聽出來余彩鳳說的正是當下最流行的一種龐氏騙局。于是他說：“投資應該投資一些實體產業啊，這個聚脈脈有什么具體的產業嗎？如果只是靠單純拉人頭賺錢的話就是傳-銷了。”

　　圍觀群眾聽到黃鈺的這番話不禁紛紛點頭稱是，拋去黃鈺的高材生身份不提，他本身給人的感覺就是靠譜的。更何況一個是年輕有為的主治醫生，一個是下崗多年的職業神婆，該站哪邊，不該站哪邊，答案是如此的明顯。

　　于是正講到“創新共贏”的余彩鳳發現人群突然就呼啦啦地散了一片，她短暫地愣住，回過味來發現這一切的源頭都來自于黃鈺的那一番不識好歹的話，于是她憤怒。

　　余彩鳳振振有詞地反駁：“那你可就錯了，咱們聚脈脈那可是上過電視臺的大企業，企業老板都是網上的有名人物，而且人家還有官方網站呢?！庇嗖束P打開聚脈脈的官網，上面最近一條狀態是一天前，共計獲得點贊七個，評論二條。余彩鳳保持著微笑，她看黃鈺這下還有什么話可說。

　　黃鈺搖搖頭走開了，他不愿意就這個話題跟余彩鳳深度對談，道理他已經講到了，愿意上當是她自己的事情，許多騙局都是披著機會的外衣。

　　余彩鳳撇著嘴，不得不說，黃鈺今天的言行拉低了他對于知識分子的好感，她站在小賣鋪門口憤憤地說：“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學知識都把腦子學死了，不知道變通，我看你還不如我們家劉學武?！?p>　　黃鈺自然不會理會她的這些昏話，頭也不回地領著黃阿姨消失在一個街道拐角。

　　余彩鳳覺得自己丟了面子，悻悻然打道回府，好在她的“老師”戰麗麗分攤了一個“學生”給她，過了一會兒，聚脈脈軟件提示她的一萬五千塊錢已經到賬。

　　“瞧瞧這幫榆木腦子，我這到手的錢能是假的？”余彩鳳愛惜地撫摸著屏幕上的數字，就好像把真金白銀握在了手里。

　　戰麗麗又給余彩鳳介紹了一個新的理財項目，也是在聚脈脈里面，只不過這次投資的標的額變得更大，嘗到甜頭的余彩鳳想也不想就往戰麗麗的戶頭匯去了錢。

　　難道我的老同學會騙我嗎？余彩鳳坐在沙發上津津有味地一邊看著肥皂劇，一邊做著發財夢。盡管她和戰麗麗很長時間不聯系了，但那也只是因為她們的朋友太多罷了，關鍵時刻說一句話還是管用的，她們情比金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