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陳之晉一刻不停跑出了蒙城。他沒有往壽方城的方向跑,他害怕云游子再次找到他。
于是,陳之晉一路狂奔到六仙山的位置。當初他與陳云走了一個小時才走到六仙山,現在陳之晉只跑了二十幾分鐘就到了。
一到地方,陳之晉首先做的不是休息,而且觀察四周,尋找隱蔽的地方。然而這里平原地貌,有草無大樹,所以陳之晉決定冒險進入仙山躲避一陣。
他記得陳云對他說過,陶祝喜靜,所以六仙山打斗者肯定會被雷擊而死。如果不進六仙山,只在附近躲藏,一有意外立即就可進去,如此當然最為保險。
可是既然外頭并沒有合適的躲避之處,那么索性進入仙山里也無不可。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再遇到什么兇狠修士,陳之晉心里也有猶豫。
既然決定,不管有什么擔憂,陳之晉都會去做成。眼下,他便努力模仿當初陳云進入仙山的步伐。
初時幾步他記得很是清楚,到了十幾步,他就有些記不清了。苦苦試了好幾種步形,都是感覺似是似非。
陳之晉稍一冷靜,便清楚自己慌亂下做錯決定了。他現在如原本被標記的魚,被追逐兩次后標記化去了,只要隨便尋一個方向離開就是魚入大海,云游子哪里尋得到他。
但他偏偏在沒有確定自己能否進入六仙山的情況下,想著到此地避劫。此地,如果云游子真在尋他,肯定也會排查的啊。
遠處,一道青衣身影飛來了。陳之晉一看就覺得是云游子追來了,慌亂下不再排步,轉而往南跑去。
那青衣身影速度奇快,幾乎可以說是瞬移。前一秒還在天邊,離此地好幾里地。后一秒,已經抓住陳之晉,嘿嘿笑著閃身進了仙山。
感覺自己突然被抓住外衣,陳之晉忙去脫衣服想要脫離控制。卻被那人發現,一指點額,他就動彈不得了。
安靜下來,陳之晉心神鎮定了。他滑動眼睛看那人的臉,發現并非云游子。此人一身青衣,不是道袍,而是凡間官宦人家經常穿的家服,華麗且便于活動。
這人有一頭黑發,盤得極好,極精致。但他眉毛卻如壽星,白淡無雜色,面容也偏白,整個形象與陳之晉初見陳云時陳云的打扮很像。即不似仙客,倒如凡相。
一陣天地變換,兩人出現在六仙山里。陳之晉看四周一片片宮殿道堂,立即醒悟此人身份:陶祝。因為陳云曾說第三山是陶祝隱居之地,旁人進不來。當然,如果此人是陶祝弟子也未必不可能。
“你方才分明是想進到山里,怎的一看到本君便想跑?”那人落地后放開陳之晉,喝問道。
聽此人自稱本君,陳之晉更加覺得此人必是陶祝。陶祝生前勸楚王封爵止于侯,不可封君,還自領匡侯,把祖上傳下來的匡君爵位生生降了一等。
但到其六十歲時,在他大壽之日,看著楚國內人人拜貼都是:祝匡侯大壽。而又見別國的老友拜貼封面都是:祝匡君壽福。
陶祝不樂意了。他第一次感覺自己愧對了祖先,日后自己一族就生生比往日親族低了一等啊。
最關鍵的是,陶祝做到這地步,初愿卻沒有達成。建國的楚君自然采納了他的意見,至楚君死時,楚國里只有王,沒有君。但接任的二代楚王不聽陶祝的,把自個兄弟一個朱君一個揚君的封個遍。
之后二代楚王在位僅僅過了六年,建國有功的人全是侯爵,與二代楚王親近的人反而個個君爵。
陶祝心里不舒服,最后忍無可忍跟楚王私諫。陶祝問楚王,是你坐的凳子重要還是你用的毛毯重要。
這是以王喻為國,凳子即建國朝臣,毛毯即楚王兄弟和好友。言下之意即:你覺得是那些天天和你喝酒玩鬧的人對國家重要,還是我們這些臣子對國家更為重要?
那時是冬季,楚王本來想說毛毯取暖,所以更重要。但他看陶祝那面色,就清楚了問題的實質。
于是,他把毛毯抓起來,直接放到火爐里燒了,對陶祝說:爾毛毯,如何比之寡人家里好木材?
當日,楚王就廢了一批無用之人的君爵,把有功之人按功分爵,還特意把當年自降爵位的建國之臣都恢復了原有爵位等次。陶祝也再次成了匡君。
陶祝前半生國績恢宏,后半生更是堪稱生死侍國。但陶祝在楚君死后最開心的,就是借著升爵教會了二代楚王明賞罰,清近遠同制。
“回先生,晚輩是正在被人追殺,想進仙山里避禍。但一時間記不起入山步令,而又突然看見先生,以為是追殺之人,所以才跑的。還請先生原諒晚輩沒有認出先生。”陳之晉恭敬行禮。
那人看著陳之晉額頭,心底沉思,最后道:“既然如此,你就在我這先住下如何?”
陳之晉大喜,忙道:“多謝先生,多謝先生!”
“嗯,不必多謝,終歸是緣罷了,本君不過順手為之。”陶祝道,“你叫何名?”
“回先生,晚輩名叫陳之晉。”
“哦?是畢姓陳氏還是姬姓陳氏?”陶祝略感興趣。
“是姬姓陳氏。”
“呵呵,大帝之后,日后或有機緣,前途不限啊。”陶祝突然故意道。
陳之晉不知道該怎么接了。他不能謙遜說自己資質平平,因為他心里有跟陶祝修行的想法。但順勢承下,也不會給陶祝留下好印象。
所以陳之晉繞開話題,反問道:“先生說的機緣是?”
“嘿嘿,姬帝之后,怎么可能盡是凡族?”陶祝笑道。
陳之晉馬上領悟,莫非姬姓一族除了凡間族氏,還另有傳承?
“好了,我難得回來。正缺個童子,你就在此做我幾日掃洗小童,可愿意?”陶祝道。
“愿意,晚輩,弟子愿意!”陳之晉當然答應。道童,就是半個弟子啊。
陶祝再讓陳之晉自己選了間偏房住下,然后交代哪些地方要清掃,哪些地方不需要。
陳之晉乖巧記下陶祝說的話。他也發現,似乎陶祝只準備啟用一座殿堂。至于其余道宮,不知其是輪著用,還是留待他人。
當晚,陳之晉就在房間里,躺在床上想著近幾日發生的事情,慢慢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