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紀涼神色冷淡地看著在廚房忙碌的許染,生活的大廈在一瞬之間崩塌,改變了這個原本只關心新款賽車和鞋子的男孩。
紀項佑是家里第一個大學生,無甚背景。正是因為這樣,紀涼的外祖父不允許女兒王婉瀾與紀項佑繼續往來。自從王婉瀾去世之后,王家主家定居海外再不歸來。
紀項佑出意外的事情躍升于各大新聞版塊,紀家人聞訊而來。等待的就是一個破產的紀家兒子,他們想要的都沒有等到。男孩的撫養權成了一個大問題,血緣最親近也是最先趕到的大姑得知紀涼身上還背著一大筆欠款,二話沒說就走了。
紀涼就坐在門口的那把椅子上,望著人來人往。過去眾星捧月的紀家獨子,如喪家之犬般被忘在角落。他心里并無多少怨恨,這場禍事于他于大家都如颶風突如其來,攪得所有人天翻地覆。
紀涼性子冷淡,與之關系好的人不算多。范希希本著好兄弟一起扛,要帶紀涼回他的家,出來阻止的也是范家人。紀項佑不善經營,紀涼亦然。一個不被看好的男生,又從小于單親家庭長大,多一口人吃飯沒關系,但他身上的負債以及隨時可能會爆發的性格怎么辦?
就是在這個時候,許染出現在了亂成一團的紀家。除了紀項佑原本的司機老李,沒有人認識這位衣著普通,臉上還未脫稚氣的女生。倒是有幾個富家子弟蠢蠢欲動,可此時屬實不是什么搭訕的好時機。
“以后,我們一起生活吧?”她走過去蹲在地上,抬頭與低頭看地面的紀涼相望。
“許染小姐確實是目前最合適的人選。”老李也在一旁勸說道,他知道這女孩不會虧待紀涼。連老李都認同的人,許染的身份不言而喻。再次看向她時,屋里人的表情頗有些耐人尋味。
“是小姐?還是小姐?”紀涼嗤笑,這是從紀項佑從樓上跳下來之后,他說的第一句話。
許染不擅長應對這種場面,有些局促,周圍人隱隱的笑意亦讓她不安。
“對不起”,許染的聲音很小,但在那些嘲諷議論但聲音里,紀涼卻只能聽到她一人的聲音,“讓我照顧你吧。”
照顧這詞對他來說很是諷刺,說起來紀涼跟一個人長大沒什么區別。母親的印象在他的腦海里幾乎沒有存檔,只記得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型。父親更是沒有參與過他的成長,不論他成績是好是壞,父親面對他都是一張疲憊的臉。
身邊即使有管家照顧,那又怎么能一樣呢?
紀涼惡劣地想,照顧?要怎么照顧?一個身份上不了臺面的女的,也敢在他面前說照顧他?
他說不清是什么心態。等他再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跟著許染走了。19歲的女生收養一個13歲的男生,因為紀涼還不具有民事行為能力,許染成為他監護人的申請通過了。一張薄薄的判決書將兩人的生命維系到一起。
“快來吃飯吧,一會兒還要去學校。”
這三年許染很少對他大聲說話,反而紀涼刺起她毫不留情。她眼下一圈因為熬夜浮現的黑眼圈,許染正在準備畢業答辯。紀家的房子已經被銀行收走了,紀涼現在住在許染給他租的一個小loft公寓,離學校還算近。
初中的時候,紀涼學習不好,許染花了將近一年時間把他的成績補了上去,她那時候也才大二的樣子,忙于學業。輔導完紀涼的作業還要看自己的專業書或者先幫他煮一個宵夜。
吃飽睡好,就是許染對他所謂的照顧。要說紀涼為什么愿意跟著許染學習,許染在第一天就主動跟他坦白“我在京城里沒有人脈,也沒有足夠的錢讓你上國際私立高中,所以你要自己參加中考,一定要考上一所高中。”
“我就不學習呢?”
“我不想看著你把自己的人生越過越糟糕,這不是我照顧你的初心。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希望你能過得好。”
“你傷心嗎?”
“什么?”
“我爸丟下你死了,你傷心嗎?”
“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就在紀涼以為自己聽不到回答的時候,她開口了,“他是一位善良的人,我不希望你誤會他。”
紀涼諷刺地笑笑,他還沒有傻到會相信許染說的這些話。一個成功的單身多年的老男人和一個青春正當時長相漂亮的女孩,這女孩還提出要收養男人唯一的兒子,任誰看,他們都絕不是一段單純的關系。
許染照顧人很是得心應手,但她做不出紀涼之前的廚師的水平,僅僅簡單的粗茶淡飯。紀涼心安理得地接受著許染給予他的饋贈,也從內心深處厭惡著這樣的她和這樣需要依賴別人生活的自己。
“我現在也只是個學生,這些都是紀先生的錢,它們原本就屬于你。”
許染總是輕輕松松兩三句話,解開他心里的疙瘩,然后讓他產生更深的厭惡。他也曾真的懷疑過或許她沒有說假話,但他立馬否定了這種想法。
紀涼在自己父親的葬禮上沒有哭,更多的人議論他冷血,性格差。夜深人靜,雖然已經比許染高出一些的紀涼又怎么真的不會難過?這一回他是真真正正失去了家人。
當許染發現他在流淚,溫暖的懷抱將他哭泣的面龐隱住,哄孩子一般那樣輕輕摩挲他的后背。紀涼記不清自己哭了多久,等他醒來的時候許染還維持著原本的姿勢,他就這樣趴在她的懷里一晚上。
經過這一晚,紀涼將內心的厭惡和揣測深藏在心底。許染也假裝不記得這一回事,沒有故意和他親近。兩人就一直維持著不溫不熱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