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質(zhì)丞看了一眼旁邊的蘇鐵，覺著這人五官深邃立體，高瘦面冷，不像本地人……
他沒來由的拘束了些，下意識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頭發(fā)，抿了抿嘴，然后才輕聲問：“那你以后不打算回來長住了嗎？”
姜邊撓了撓頭發(fā)，“……不知道。以后的事誰都說不準(zhǔn)……”看他手里拿著篩兜，指了指：“你是干什么呢？”
“……哦。”他笑了笑，“姆媽讓去送給隔壁的阿婆，她要用的。一起去嗎？你以前還在她家里吃過飯呢。”頓了下，怕她不同意，就又說：“她好想你了。”
“……好。”她有些猶豫。
因為阿婆家的旁邊是她叔叔家。當(dāng)初出庭，爸爸這邊的親戚出庭的，除了嬤嬤，就是叔叔……
叔叔跟爸爸的感情是這些這兄弟姐妹中算是最好的了。
當(dāng)初她離開，叔叔家她沒去，叔叔也沒有來送她。估計還是埋怨她當(dāng)初在法庭上為什么那么說，為什么不抓住哪怕一點機會為她父親申請減刑。
為什么呢……
她低了低頭，輕嘆了口氣。
“姜邊。”馬質(zhì)丞眼睛看了一眼在看手機的蘇鐵，忍不住問：“這個人是跟你一起的嗎？”
“哦，是的。”姜邊才想起來，拍下蘇鐵的胳膊，給他用普通話介紹：“這是馬質(zhì)丞，我以前的同學(xué)。”之后又用蘇城話跟馬質(zhì)丞說：“這是蘇鐵，我現(xiàn)在的同學(xué)。”
馬質(zhì)丞點了點頭，看著蘇鐵，用帶著口音的普通話說：“你好。”
“你好。”蘇鐵點個頭，低頭看著面前這個身高也就167的男的。
這么一對比，姜邊似乎算是高的了，一蘇城女生，162……
正想著，聽姜邊抬頭跟他說：“我們現(xiàn)在要去一個奶奶家，大概要走個五分鐘……你餓么？”
“不餓。”他回。
“那走吧。”姜邊歪了下頭，然后繼續(xù)跟舊友聊著。聽他問起在北方生活怎么樣，她說：“還好。習(xí)慣就好了。”
馬質(zhì)丞隨了水鄉(xiāng)性子，戀家，長這么大也沒出過蘇城，但也是好奇。問題一個個拋：“那邊的男生脾氣兇嗎？都長這么高嗎？”
姜邊笑了笑，牽出兩個小酒窩，回說：“你說的是我旁邊這位嗎？”
馬質(zhì)丞一愣。
他是覺著這個蘇鐵看起來氣場挺強的，感覺不大好相處。不自覺的也是按照他這個形象問的。
姜邊看馬質(zhì)丞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沒變，溫柔憨實，以前做同學(xué)時那種熟悉感又漸漸地回來了。
她抬起手臂，很輕的拍了下他的腦袋，說：“那邊的人跟我們這邊的人不大一樣，普遍都很高。溫柔的方式不一樣……但很直爽。好人壞人不分南北的。不過……”頭往他那邊偏了偏，手擋住嘴巴，小聲笑著說：“我旁邊這位確實脾氣差的……”
馬質(zhì)丞吃驚地：“啊？那你怎么跟這個同學(xué)在一起呢？他有欺負(fù)過你嗎？”
姜邊想說有吧……但蘇少爺也是要面子的，她就說：“他對我很好。真的很好。”
這也是實話。
馬質(zhì)丞點了點頭。
蘇鐵在一邊，垂著眼，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倆這膩乎勁兒。雖然他也知道這是老同學(xué)相逢，親近親近，但他看著就是不爽啊。關(guān)鍵也聽不懂這倆人在交流什么火星文，就聽著語氣“咩咩”的，有些嗲。
他想把她拉過來摟懷里，但忍住了，太強勢不好……
馬質(zhì)丞若有所思地抬頭瞄了一眼蘇鐵，沒想到正好對上對方有些冷暗的眼神，不自覺的，沒來由的，跟姜邊拉開了點距離。隨后挺了挺胸膛，讓自己也能高一點。
“待會見完嬤嬤，去學(xué)校看看嗎？”他又提出來。看著她的眼睛都炯炯有神的。
“行啊。”姜邊點下頭，一頓，“得先吃了飯。”
馬質(zhì)丞立馬笑說：“來我家里吃呀。你好久沒吃正宗的家鄉(xiāng)菜了吧？”
“是……但不去你家了，謝謝。”她覺著麻煩人家不好，也覺著蘇鐵萬一吃不慣，畢竟家里的菜跟館子的菜是不一樣的。飯館吃不慣可以換。
“來吧。我爸爸媽媽也想見見你了。自從你離開，我們都很掛念你呢。”馬質(zhì)丞堅持道。
姜邊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馬質(zhì)丞“唉”一聲，把篩兜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可惜地說：“還想跟你多敘敘舊呢。”過了半晌，眼睛陡然一亮，“要不我跟爸爸說說，我不回家里吃了，姜邊回來啦！我陪你啊，吃完飯，去學(xué)校，然后你還記得嗎？我們以前去過的一家戲班子！我聽說最近新添了首《珍珠塔》……”
姜邊笑笑：“可以啊。”
蘇鐵：“……”
我操。
他就看著這個矮個男生嘴巴一直嘚啵嘚啵的叨個不停，口音還挺嗲的。這他媽也就算了，關(guān)鍵看著姜邊眼睛都不帶轉(zhuǎn)一下的，幾個意思？
“唉，哥們兒。”蘇鐵不冷不熱的笑著，打斷，說，“用我也能聽懂的話說唄。”
這他媽，搞的他成邊緣人物了。
馬質(zhì)丞一愣，不太愿意，他的普通話不太好，也不知道這個蘇鐵會不會笑話他……蘇城男人大都很在意形象的。但倒也點了點頭，畢竟拒絕是不禮貌的。
姜邊也才記起蘇鐵在，他聽不懂的。
她給蘇鐵翻譯了一遍剛才的話，問他可以嗎？
他當(dāng)然行了，不行還能怎么著……不過就是突然加了這么個電燈泡，他有點不爽就是了。
然后正心里偷不樂意著，就被姜邊握住手。
她的手捏了捏他的，抬頭對他笑了笑。
他心情立馬晴朗了，也笑。又有股沖動想把她摟懷里，但一想，算了，當(dāng)著她同學(xué)面，她肯定不大愿意，就忍了。但他后來是一直牽著她的手的。
誰都甭想惦記。
一路經(jīng)過不少人，很多盯著他看的，然后姜邊悄悄跟他說：“他們覺著你長的好看！在我們這里，其實挺好面兒的，都喜歡漂亮的人呢。”
而他是頂漂亮的那種。
他挑下眉，對其他人看不看他不感興趣，就對她感興趣，厚臉皮地說：“莫不是，你就被我這張臉迷倒的？”
姜邊故作嫌棄的：“咦”，笑笑，不說話。
其實，第一眼，她就被他驚艷了……
后來，他內(nèi)內(nèi)外外都讓她淪陷了……
馬質(zhì)丞也不傻，看出這兩個人很自然的親密，不僅手牽著，而且姜邊這么內(nèi)向的人卻能不自覺的主動靠在這個蘇鐵身上，一看就是在交往。
他也就多少注意一些了。
很快到了嬤嬤家。
嬤嬤年紀(jì)大了，七十多了，見到她后，眼眶都濕了，蒼老的手摸著她的頭說：“我苦命的囡囡哦……！”
姜邊眼眶也熱，但沒哭，蹲在老人家面前，手扶著她的膝蓋，說：“不苦的。”
蘇鐵站一邊看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問旁邊馬質(zhì)丞以前姜邊過的是什么生活。
馬質(zhì)丞說的話大致意思是姜邊父母老是打架，也不管姜邊，家不像個家。他父親有時候還會打她，也很少給她錢花。她都是邊上學(xué)邊自己打工賺錢的，有時候賺了錢還被她父親拿走一部分去買酒買煙。
她也不反抗。
被這個家庭弄的，姜邊從小就有個觀念，父母把她生下來養(yǎng)到她14歲就已經(jīng)足夠了，她可以自己賺錢養(yǎng)活自己。因為承受的多，也沒什么開心的事發(fā)生，漸漸的，變得更沉默寡言。
受欺負(fù)了，她也忍著，因為不忍著，她細(xì)胳膊細(xì)腿的也打不過人家。別人都有家做后盾，她沒有，她的家是攻擊她的炮彈還差不多。
她就只有她自己。
她學(xué)習(xí)好，是因為她把學(xué)習(xí)這件事當(dāng)個朋友，就好像，有個發(fā)泄的出口。她本來也聰明，學(xué)起來就更容易，也不累，成績自然就好了。
馬質(zhì)丞最后拿出寫高考作文的功力，煽情地總結(jié)一句：“姜邊是個勁草一般的姑娘。”
蘇鐵臉更沉了，“勁草個屁。”
他不要他的姑娘是根草，他要她永遠(yuǎn)是朵迎風(fēng)綻放的花，就負(fù)責(zé)美跟受人羨慕就行了。
從嬤嬤家出來，蘇鐵一把抱住她，如愿以償?shù)負(fù)нM懷里，溫柔地說：“打今兒起，我就叫你小花。”
姜邊：“……？”手探下他的額頭，“你沒事吧？”
小花是個什么鬼？
他皺下眉，挺認(rèn)真的，說：“姜小花，你這輩子就給老子負(fù)責(zé)貌美如花，別的都不管。”
“……”
她能說什么……？
說不出來，她不太擅長表達，唯有緊緊的擁抱他，才能表達她心里千分之一的感動。
——姜小花，是她聽過的最好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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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邊？”
“……”
姜邊一愣，從蘇鐵的懷抱里出來，轉(zhuǎn)頭看向叫她的人——叔叔，姜旭。
她抿下嘴巴，輕聲叫一句：“叔叔。”
蘇鐵一瞧，雖然對姜家這一家子人都沒啥好印象，但為了姜邊，也膈應(yīng)地叫一句：“叔叔。”
姜旭皺著眉，看看蘇鐵，看看姜邊，然后臉陰了下去，沒好氣道：“你跟我來！”說完，就扭頭去旁邊自己家里了。
姜邊點下頭，看看馬質(zhì)丞，說：“你先回家吧，我這有點事，以后有機會再聚。”
馬質(zhì)丞癟著嘴，點個頭，遺憾也擔(dān)憂地說：“那再見。你照顧好自己。”
“會的。”姜邊這會心情有些低落，沒再說了，轉(zhuǎn)身去叔叔家，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來，就抬頭看蘇鐵，“你別進來了……我叔叔脾氣不大好，你萬一……反正你別進來了。你在這里等我，我一會就出來。”
“不行。”蘇鐵想都沒想地說，“以前你沒我，一個人面對這一攤子破事兒，沒辦法的辦法；但現(xiàn)在有我，就誰都不能欺負(fù)你。”
姜邊擰下眉，“你——”
沒等她說完，他就邁開長腿，進去了。
她一愣，急忙跟上。
姜旭坐在客廳的沙發(fā)里，一臉陰霾地看著一前一后進來的兩個人，最后視線就只盯在姜邊身上，說：“你去了北方，就是去談戀愛的嗎？”
“……”姜邊搖搖頭，只道：“我沒有耽誤學(xué)習(xí)。”
這時候姜嬸嬸聽到聲音，從廚房出來，見到姜邊，一愣，“邊邊，你怎么來了？”一偏頭，看到一個格外俊美高瘦的少年，又一愣，“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