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電閃雷鳴的時候,你能夠保持清醒嗎?
雷響起來的時候,柳巖蟬在想什么?
她覺得自己遭到了背叛?
她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
她覺得自己遇到了瘋子?
不,都沒有,她只覺得自己終于成了左家的一員,她第一次認識真正的左家人。
左堂峰的手上憑空出現(xiàn)一束火焰,之前柳巖蟬避開的符咒盡數(shù)飄到左堂峰附近。
那是一束金色的火焰,是柳巖蟬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顏色。
柳巖蟬被那顏色蠱惑,一步一步朝火焰走來。
這一刻,她看不到手捧金色火焰的左堂峰,更沒有意識到,人的手是無法直觸火焰的。
當然,從未接觸過法術領域的她,更不知道,有些通靈的火是會直接焚燒人靈魂的。
可柳巖蟬不在乎,她一點都不在乎!
她只知道,那火是令人炫目的,是令人歡喜的,是如她一般尊貴之人都從未見過的世上的最美之物!
多么漂亮,多么溫暖的火焰啊!她甚至感覺,為了那火失去生命都是值得的。
柳巖蟬忍不住地去用手觸碰,卻被一聲呼喚拉回現(xiàn)實。
“娘~”
那聲音不好聽,甚至還有點沙啞,可就是如貔貅之聲一般讓人瞬間清醒。
柳巖蟬那雙朦朧的眼睛突然清澈。
她從火焰的溫暖中驚醒。她從金色的美麗中覺悟。
她眼巴巴地尋找說話的人,連剛剛最愛的火焰都遺忘了。
左堂峰本就不打算傷害柳巖蟬,他手中的火焰只是一個引子。
電閃雷鳴之時,一妙齡少女推開厚重的大門,緩緩走到柳巖蟬面前。
少女沒有笑,也不可能笑。她那雙因痛苦而猙獰的嘴唇勉強擠出一個字“娘”。
柳巖蟬看著少女那不斷顫抖的身軀,神情恍惚。
柳巖蟬還沒來得及說話,少女就重重地砸到她懷里,再沒有動身。
柳巖蟬的胸膛被左寧砸得一顫一顫的,她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
一旁的左堂峰收回想接住左寧的手,自嘲般開口:“抱住她,抱好她,只有你能安撫她。”
看著左堂峰縹緲的背影,柳巖蟬的一腔質問都化成烏有。
懷中的左寧是真實的,她在顫抖,她在喊“娘”,她在需要自己!
柳巖蟬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這個丫頭不是自己的左寧,與自己毫無血緣關系。
可看到這個痛苦不堪的少女,她突然覺得自己在意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母性的光輝讓她無法拒絕左寧。可不知怎么回事,她始終無法徹底抱住左寧。
左寧的眉皺成了川字,左寧的嬌軀如火焰般滾燙。左寧的顫抖讓她多次險些拋下左寧。
這一刻,柳巖蟬終于意識到,原來一個女人的力量是這么小,小到連護住一個孩子都勉強。
左寧額上的汗水越來越多,她的體溫也越來越高。
“娘”的呼喊聲與雷雨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首怪異的曲調。
柳巖蟬無法徹底安撫左寧,她只能勉強地護著左寧,就像她失去長女的夜晚一樣。
這一刻,柳巖蟬再也分不清眼前的左寧和她記憶中的女嬰。她只知道,自己懷抱著左寧,那個她拼命想保護的左寧!
緊緊捂著左寧,淚水在不知不覺中爬上柳巖蟬的臉龐:“左寧,我的左寧,你是不是又要離我而去了?”
左寧的顫抖越來越頻繁,左寧的呼喚卻越來越輕微。
與過去相同的無力感再一次朝柳巖蟬襲來。若不是因為柳巖蟬正坐在座椅上,也許她已經(jīng)摔倒在地上了!
怎么辦?
怎么辦?
她已經(jīng)不能再失去左寧了!她那可憐的、已經(jīng)死過一次的左寧不該再在這雷雨天被帶走!
柳巖蟬無望地朝四周看去。
這兒只有白色,也唯有白色。
死亡的恐懼籠罩在柳巖蟬的心頭,柳巖蟬已經(jīng)被自己的恐懼拿捏住心臟。
當左堂峰再次出現(xiàn)在她面前時,左堂峰于她已經(jīng)不再只是老大人了,他還是唯一一個可以救回左寧的人。
是的,柳巖蟬眼中的唯一一個。
柳巖蟬徑直朝左堂峰跪下,這個狠心的女人,竟然連一絲一毫的猶豫時間都沒有交給左堂峰這位早已上了年紀的老人。
“求您救救左寧!她還只是個孩子!”
左堂峰深深地看了一眼柳巖蟬。他身旁的符咒不知在何時落地了。
密室的大門很厚,根本就沒人可以透過它傳話。而柳巖蟬與左寧之所以會被電閃雷鳴的景象影響,完完全全是因為他布下的雷電幻境。
環(huán)境可以影響很多很多東西,也可以改變很多東西。現(xiàn)在的柳巖蟬必須要愛護左寧,必須要喜歡左寧,因為只有這樣,左寧才算得上是左家之人,才算得上是融合了左家與柳家兩大家族血脈的左家嬌女。
這世上只能有一個左寧,一個由柳巖蟬生下的左寧,一個一直流離在外連家都回不了的可憐左寧。
左寧只能以這個身份現(xiàn)身,因為唯有如此,柳相才會對自己的外孫女心懷愧疚,才會愿意在朝堂上替她正名:那個左寧的的確確是左家的骨肉,而不是一個冒名頂替的野種!
柳門柳家以文臣為名。這一家的家主,柳巖蟬的親父親,更是早已權傾朝野,連圣人都不敢當面指責他。
按理說,左家與柳家聯(lián)姻,會拉近文臣武將之間的距離,是利大于弊的。可惜,左家不是普通的武將之家,柳家不是普通的文臣之家:以左為姓的軍官占據(jù)了朔朝的半壁江山,柳門培育出來的文官盤根錯節(jié)。圣人怒了,他決定對左家動手。
于是他設計一個與柳巖蟬交好的小娘子,讓那小娘子把才出生的左寧抱走。
雷聲轟鳴中,柳巖蟬痛失愛女,一直在家等候消息的柳相失手打碎茶盞。
從那以后,柳相再不給左彥殊一句好話,更不相信左彥殊與柳巖蟬之間的綿長情意。
圣人的計謀得逞了,柳家與左家剛出現(xiàn)的聯(lián)合局面崩塌了。
可左堂峰也知道,要想再次恢復這段關系,只需要左寧一人。
不,還需要一人,還需要左寧的生母柳巖蟬!
左堂峰從籌謀中驚醒,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孫媳婦兒,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救不了。”
柳巖蟬杏眼圓瞪,眼角流出不可置信的淚水:“怎么會,您那么強大,還可以召喚金色火焰的。”
左堂峰注意到柳巖蟬的眼神,她的眼睛里盡是對左寧的疼愛。
果然,任何人都不可能在雷電幻境的加持下保持理智,她果然對左寧產(chǎn)生了護犢之情。
可不夠!這還遠遠不夠!
柳巖蟬到底會從幻境中清醒過來。
像她這樣的女人一旦知道發(fā)生的事情是人造的、是為她一人設下的陷阱,恐怕她就會再也不愿意原諒他們左家了吧?
成敗在此一舉了。左堂峰握緊拳頭,準備發(fā)揮他那顆異常清醒的頭腦。
朔朝的皇宮中,圣人從近侍的手中接過一個密報,嘴角揚起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