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的時候，映入眼睛的是一片漆黑。

　　何苑恍惚了很久，抿了抿有些干澀的唇，摸索著打開燈。手機在旁邊，摁下去。

　　四點整。

　　每次醒過來的時候，總是會恍惚很久。就像昨天是在很久以前，而夢里的才是昨天。

　　不過或許是因為太過疲憊的原因吧。

　　沒有想太多，這么多年來倒是已經習慣了每天很早醒過來。她悄悄披上外套，攏了攏頭發，拿起鑰匙和手機，出了門。

　　鑰匙上有一個小熊的鑰匙扣，有點蠢的樣子，手中抱著一罐蜂蜜。

　　濱海小城，比起那些大城市，人口倒是少了很多，這個時間外面還沒有什么人，路上的燈也還亮著。大概因為還沒出冬天的原因，早上的風總是感覺有些刺骨的寒意。

　　好像從很久以前開始，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總是恍若隔世。不敢既然睡不著，何苑索性便出門，沿著燈光跑步，讓自己覺得安心些。

　　何苑慢跑了快一個小時，路過那家賣早點的小鋪子的時候停了下來，準備吃點東西。

　　“早。今天要點什么？”

　　“豆漿就可以了，謝謝。”

　　其實她一個人生活的時候，很少吃早餐。大多數時候就懶懶地靠在枕頭上，刷刷消息聽聽歌，或者津津有味地看一些她之前覺得無聊的小說，一上午就那么過去了。下午的時候就打一些非技術流的游戲，晚上略略看看下一學期的專業課，或者干脆躺尸聽廣播劇。

　　就像無數曾經懷揣夢想的人一樣，在一次次挫折中變得隨波逐流，得過且過。有的時候很想變回過去的自己，卻沒有了那份干勁與希望。

　　不過，現在也很好。

　　至于何苑一個人在家的原因，主要是真的不想見那些所謂的親戚，既不能講道理，還得受氣，還不如一個人安安靜靜過完整個假期，反正總是要回去上學的。

　　皆大歡喜的結局。

　　大學的第一個寒假，就這么平平淡淡地過去了。她訂了很早的機票，一個人飛回了C市，繼續她自己的學業。

　　飛機落地的一瞬間，有一小縷光透過小窗，灑在何苑的眼睫上，她的睫毛抖了抖，緩緩張開，淺棕色的瞳仁折射出恍似星辰的光芒，旋即消失不見，又陷入一片幽深，深不見底。

　　何苑伸了伸因為長時間不動而略有些僵硬的四肢，解開安全帶，從前座下面拉出丟在下面的包，有些呆呆地坐著，經歷了一番強烈的思想斗爭，終于起身混入人流之中。沒有抬頭，只是跟著前面的人走去了取行李的地方。

　　就像是有一個夢，夢里卻出現了另一個透明的夢境，所以這一場夢會有所不同吧。

　　-

　　有時候都有些相信，很多事情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就像從當初的年少無知，到如今的獨擋一面。就像無數人一樣，經歷著生活。

　　小的時候，想考當地最好的高中；之后，便嘗試所有能夠嘗試的東西，漸漸意識到很多事情自己不能做到盡善盡美，有一些東西并不是自己努力就能拿到的。但是因為局限，還是有一些東西，是能通過自己的努力一直擁有，所以就那么漸漸認清了現實，一點點放手。等到真正陷入泥沼的時候，也就不那么迷茫了。

　　有時候還是會回想起那個時候的自己，何苑有時候都難以想象，自己居然會那么堅持，每天處于考試與訂正錯題的輪回之中，卻能樂在其中。有很多次頂著星辰，走在那一條走過不知多少遍的路上，還要借著燈光背單詞。午休的時候一個寢室的人都在刷題，體育課所有人也都在奮筆疾書。

　　現在想想，也過去很久了，久到只記得模糊的身影，看不清楚。

　　“何苑，你有想過你會到哪里去嗎？”

　　“我沒有想過，大概就是順利念完本科，再讀研，繼續念下去吧。”

　　“在做出選擇之后，我甚至沒有想過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我的努力的目標一直是考上一個好的大學，想做一個寫故事的人，可是到現在我甚至不敢拿出筆，整天上課，做實驗，寫報告。”

　　“我曾經想做一個給大家帶來幸福的人，就像很多你聽到就會覺得輕快的音樂，看到就會忍俊不禁的故事。但是我忽然間發現，如果我不是真正的快樂，那些音樂和文字里的快樂都是虛假的，哪怕是我自己看到都會覺得沉重。”

　　“你相信深夜嗎？”

　　“相信，最起碼是我，在夜里的思緒只能承擔我的真實想法，沒有余力去掩飾，去調整，所以很多深夜里我可能會寫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然后第二天清醒過來就刪掉，你可不要在意呀。”

　　“我記得你以前從來不會去在意其他事情的。”

　　“自己的悲傷壓抑到不愿意記起，所以選擇在別人的遺憾難過，在別人的光環之下幸福，在幻想中遠離現實，這就是我會喜歡一些角色的原因吧。不過你可以看出我是一個很薄情的人，很快就淡了。”

　　就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度過每一天，不用很多時間去想未來，一件件做好現在要做的事情，然后回頭，看一看自己走過的路。

　　-

　　到C市的時候是下午。何苑拖著行李進了寢室，里面倒是還干凈，不過她還是決定先消消毒，出去吃點東西，然后順便買些東西回去。假期還是有很多留校的人，所以校園超市倒還開著門。

　　不過現在還是準備先去商業街吃點東西。

　　何苑四處張望了一會，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發了會呆才拿出手機掃了掃碼，劃了劃頁面，隨意點了正餐，又下單，點了杯斜對面自取的飲料，就又開始發呆了。

　　因為時間早了些，又沒開學，店里沒什么人，所以東西上的倒是比平素快了很多。點的是燜飯，有些熱。何苑終于從發呆中回醒過來，拿起勺子，吹了吹，便一口一口吃了起來。熱氣升騰的時候，何苑揉了揉眼睛，有一瞬間的恍惚。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夢中的一幕。

　　她坐在側席上，大廳中央的女子年歲并不大，一身紅衣長袖，一雙水眸中透露出幾分通透與靈氣。雖然未帶佩劍，卻掩不去她身上的英氣，瞳孔間流轉著光芒。幾個閃身就撲進了主座青衣女子的懷里，“我就知道姐姐才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呢。”

　　忽然間身后一冷，抖了一下，眼前的幻影也消失無痕了。

　　何苑揉了揉太陽穴，輕嘆了一口氣。再喝湯的時候，覺得有些冷，湯已經涼了。

　　如果說等待了很久，大概已經不著急了，說不準什么時候意外就會發生。

　　畢竟不是在北方，雖然還未到春暖時節，加之心里有些煩悶，加冰的酸奶喝起來倒也不怎么冷。假期里逃過了不少工作，看著周圍的環境也生疏了不少。

　　【到了？】

　　低頭一看，發消息的人是阿韞。何苑的神色不經意間緩了緩，回道：

　　【嗯，已經到了有一會了，你什么時候回去】

　　【明天我也就回去了】秒回。

　　阿韞在Q城念書，離得很遠。不過在外面一個人真的很累的時候，會回想起一同求學時候的時光。其實或許當時的選擇只是一個巧合，可能一個心神動搖，就會有完全不一樣的未來。但是在萬千變化之中存留的現狀，倒也值得經歷，雖然有時候確實會有些后悔。

　　起碼何苑是這么想的。

　　不過現在大概更難以捉摸了吧，畢竟當初的他們只有兩個選擇，不是理便是文，就像一條分叉口，不過說不定還會有交匯的時候。

　　商業街雖說不大，倒也有些文具店書店，只不過不知道書店是不是已經關門了，干脆沒有去看，準備直接去校外的商場轉轉。

　　外面有不少單車，何苑挑了輛只允許校內騎行的單車，掃碼。畢竟出門就是天橋，單車的作用也只到學校門口而已。

　　點開之后，發現上面提示著月卡已到期，她才猛然間意識到自己似乎度過了一個寒假。

　　又長了幾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