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同一個地方的人，總是會懷疑自己做的究竟對不對，是不是往前走幾步，就會找到期望中的那個人。

　　然后漸行漸遠，錯開的越來越明顯。

　　知道再也沒有對方的一點痕跡。

　　何苑并不知道迎來的會是什么，但是該做的已經做了，剩下事情就交由其他，順其自然吧。

　　再擔心，也是沒有用的。

　　次年元月，江清月率眾于神京，攻入恒國公府，恒國公以及其世子逃出，長子陸重城及其余人等皆被劫持出神京，不知去向。

　　眾人皆驚恐，一時之間神京中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明宗卻很奇異地沒有對這件事做出太大反應，只是在重臣請示出兵鎮壓的時，道：

　　“江清月早已與其斷絕關系，爾等云清兵，往何處？”

　　沒有人知道江清月到了哪里。

　　二月十七，神京事態稍平，云闕闕主再次易主，賀顯任闕主。二十三日，蘇稷思在東洛起事，東洛郡守不見蹤影。

　　起事由頭依舊是沈姓，沈嘉淮之名。

　　原本以為會如同當年一般，只是曇花一現，并沒有太多人重視，但是東洛周圍的郡縣不知為何，有許多人相應，連成一片，直至兗州。

　　等到朝廷準備派兵清繳，云闕倒戈，承認舊朝，將朝廷兵阻擋在兗州天險之外。

　　三月七日，西南十四郡已有八郡歸于其中，聲勢竟然已經超過了當年的變故，涉及范圍近乎與寂仞之變相同。

　　加之云闕利用天險阻兵，戰亂倒沒有多么嚴重。

　　半月后，恒國公親率駐守青州城的士兵前往兗州對峙，卻在關鍵時刻內亂，江清月再次出現，活捉恒國公，然后再度消失。

　　至此，恒國公府任性大亂，恒國公世子陸重平承爵。

　　青州城，安平王府亦是大亂。

　　安平王不見蹤影，安平王世子周懌也不知所蹤，佐思夫人重掌局面，卻直接用青州城，擋住了最后一絲漏洞。

　　兗州與青州城相接的地方，是唯一沒有險要地勢守護的地方。這也是老恒國公為什么選擇從青州城進兵。

　　只是他沒有想到，整個青州城，在虞佐思與江清月的運作下，已經成了無法掌控的東西。

　　四月初，神京中流傳一則傳言：

　　滅長幼，欺師祖，西為平，東不顧。

　　幼不幼，老不老，師不師，長不長（zhang）。

　　四月二十，江清月、賀顯前往東洛，與陳懌辭、蘇稷思一道，在眾人擁立下成為監理這一片的四名監察使。

　　何苑卻在這個時候離開了東洛。

　　一個人，去了神京。

　　這個時候，已經陷入了極度混亂之中。

　　盡管有重臣竭力安撫，卻安撫不下神京中躁動的氛圍。很多人攜家帶口離開了這里，往北去了。

　　朝廷的重兵基本上都壓往了西邊，對峙，整個神經竟也顯得蕭索了很多。

　　這么多年的經營，神京也有了已過中心的風華，建筑也會初具氣象。但終究是沒有歷史積淀，一旦意外發生，衰敗的速度也遠遠超過東洛。

　　何苑進入的過程比預想之中輕松了很多。

　　倒是省了很多心神。

　　在東洛的時候，何苑也去過舊皇城。里面的布局幾乎沒有任何改變，就像是復刻一般。

　　但是，這里卻是有人的，與東洛皇城的死寂完全不一樣。

　　-

　　“你終于來了。”

　　明宗的聲音有些蒼老，原本就是年紀不小，加上身體不好，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害老了很多。

　　就是這樣一位老皇，此刻卻在何苑的對面，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何苑不動聲色，“就等。”

　　看來，這位老皇也是知道很多事情，至少不和那些仍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重臣一樣。

　　雖說是這樣，她的語氣也是冷得很，并沒有尊老的意思。

　　畢竟是站在對立面的人。

　　老皇卻也沒有生氣，只是又道，“你是來找什么的？”

　　不問來做什么的，而是，找什么的。

　　何苑確定，這個人知道自己此行前來的目的，不由嘴角一挑，“何必明知故問呢，您？”最后一個字的尾音挑起，像是刻意營造一種氛圍。

　　她來尋找的東西，就是那枚絳紫色印章。

　　既然已經挑明了，也就不再廢話，“我想說的事情你都知道，那也就不必回絕了。你應當知道，就算不是我，也會是別人。”

　　“你既然讓我進來了，那就不必拖延了。”

　　明宗站起身，一旁的人連忙扶住他。他卻擺了擺手，示意不用，然后一步一步往下面走。

　　何苑站在那里，沒有因為這個人的前進后退半步。

　　明宗多年居于至尊之位，身上的氣勢自是不必言說。但是卻只是如此，并沒有什么其他的東西。

　　就像是有什么，把他身上經歷歲月積淀的東西抹去了一樣，只余下蒼老。

　　雖是心中疑惑，但卻沒有顯露。

　　那人走下皇位，將一個盒子給了她。

　　沒有條件，沒有武力鎮壓，似乎早就知道了她想做的事情一樣，卻不說出來。

　　何苑打開盒子，取出那枚絳紫色的印章。這個，就是講這個世界封存在外的東西嗎？

　　一笑，在大殿上，將那印章直接砸向了地面。

　　整片天地似乎在一瞬間變得陰暗起來。

　　-

　　睜開眼睛的時候，映入眼睛的是一片漆黑。

　　何苑恍惚了很久，抿了抿有些干澀的唇，摸索著打開燈。手機在旁邊，摁下去。

　　四點整。

　　醒過來的時候，總是會恍惚很久。就像昨天是在很久以前，而夢里的才是昨天。

　　不過或許是因為太過疲憊的原因吧。

　　沒有想太多，這么多年來倒是已經習慣了每天很早醒過來。她悄悄披上外套，攏了攏頭發，拿起鑰匙和手機，出了門。

　　出門之前，下意識將左手往門后的那塊小格子里一方，想拿鑰匙。

　　摸到了鑰匙，卻在連接著鑰匙的鑰匙環旁邊摸到了另外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上面大概有些一些裂紋。

　　這是什么東西？

　　感覺左臂有一點不舒服，大概是昨天不小心撞到了什么東西。不過還是先把那個東西拿出來。

　　她記得，這個小隔斷里并沒有放什么東西才是。

　　拿起來一看，是一塊紫色的東西，但是上面總恨著很多條裂紋，像是被人刻意破壞過。連接在鑰匙環上，大概是一個什么飾品，只是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買的。

　　不過她向來不在意這些。

　　沒有想太多，將東西放到了口袋里，然后出門準備慢跑。

　　就像是以往的每一天一樣。

　　只是感覺還是很疲憊。

　　但總是感覺，好像，昨天的時候，自己的鑰匙扣并不是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