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易醒了。
一道道冷風(fēng)刮的他臉疼。
入眼是一片雪白的世界,崎嶇的山與林扎眼,在純色的世界勾勒出一道道線條。
池易容身的山洞在一片峭壁上,風(fēng)景動人心魄,很危險,相當(dāng)美。
至少他是看呆了。
“你見過雪嗎?”
池易從來沒有見過雪,可是他心底的一個聲音告訴他,這就是雪。
輕輕的落下來,不會打濕衣裳,也不會把人砸傷。
小小的凝成一朵朵花,如錦團一般,卻沒有任何色彩,被天際流放。
池易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身體居然比自己想象的要靈活那么多,他只三兩下就翻上了崖巔。
“呼。”
他舒口氣,終于適應(yīng)了風(fēng),身上的厚斗篷與一襲白衣和雪地融為一體,獨獨墨色的長發(fā)很扎眼。
遠方的遠方,叢山的盡頭,還是山。
那座山有大半藏在萬山中,有部分藏在天上,似乎無法觸及。
那座山就在池易眼前。
池易覺得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淡然的朝崖底跳去,他的目的地是山巔。
即將落地的一剎,他熟練的朝斗篷中注入靈力,一股力量把他拖在空中,仿佛做過了無數(shù)次。
好奇怪。
……
池易躲在一個冰河凍住后的山洞,甩出幾張靈符封住剛被自己轟炸出來的窟窿。
他已經(jīng)走了兩年了。
孤獨而又絕望的兩年。
他明明記得這里會有萬千繁華之景,夢幻般的風(fēng)雪與奇跡般的幻獸獻出絕景。
可這里似乎是被世界拋棄的那條路,什么都不剩下。
什么都只想要他的命。
他剛才差點輸給一只靈壓境頂級幻獸,恐怕現(xiàn)在外面它的尸體沒過多久也會被不知道什么拖走吧。
池易呸掉口中的血,接著把一旁自己剛從幻獸尸體身上撕下來的一塊肌肉塞到口中。
凍得已經(jīng)有些硬了,不過他的牙口很好。
池易身上的血在這種環(huán)境下很快就凝固,倒也不需要特意止血,否則他靈戒里面的靈藥早就吃完了。
他一邊啃著生肉一邊用火源靈晶燒水,接著把衣服從身上撕下來扔進熱水。
沒有足夠強大的實力,是不配在這個世界顯擺顏色的,血也不行。
把事情處理完后,他躺到洞窟的最深處,丟出幾張靈符把自己封在其中,然后趕制出幾張靈符,沉沉睡去。
他已經(jīng)深刻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危險,還有境界低的不便。
休息也相當(dāng)重要,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靈壓境中期,雖然有時候可以不用再一味逃跑,可只要一不注意就會送命,這點是不會變的。
自己到底是為了什么到這里來,又是為了什么而去。
池易總是想不起來。
……
池易已經(jīng)到了山腰。
他不知用壞了多少不同的靈器,不知吃了多少藥,有幾處去不掉疤的傷。
終于稍微安心。
他在這里能俯瞰絕大多數(shù)山,可并不認(rèn)識任何一座山。
池易越來越確信這就是目的地。
他每登一步,身邊就會添加一分威壓,風(fēng)雪也會再大一重,直至他的衣袍不能御寒。
這似乎是一條朝圣之路,是成神之旅。
這條路上能有誰呢?
自從踏出了第一步,似乎一切都靜下來了,沒有潛藏在暗中的捕食者,沒有絕處生長,絕處殺人的植株。
踏出第一步后也就不能回頭了。
直到池易遇到了第一個人。
那人一句話也沒說,朝他殺來,于是池易殺了他,那人被風(fēng)雪埋葬。
兩個人仿佛鏡子一般,同生于一個世界,相互映出對方的影子。
很奇怪。
……
池易在第四年整看到了圣。
那時他在一個靈體境的人手下逃生,或是說幻獸。
那人的表情很無奈,似乎在赴死一般,哪怕他一擊就讓池易所有舊傷都復(fù)發(fā),再添新傷。
哪怕寒冷中疼痛感會減弱許多,但池易還是差點步子都邁不開。那人沒有猶豫,卻還是追不上池易。
池易其實已經(jīng)意識到這不是自己了。
他的空間之能,是池易永遠不可能操縱的,他只能任由身體發(fā)瘋。
這股一往無前的氣勢,這條視死如歸的路,這個冷如寒霜的人。
池易永遠也不可能理解,更不可能成為他,只是暫時看看他。
池易甚至不知道他是誰。
他差點就把來人的頭削了下來,可是靈壓境始終是凡人,凡人與修士之間的鴻溝不可逾越。
除非這股天賜之魂的力量再強大一點,可惜不可能。
就在山窮水盡的一剎那。
它出現(xiàn)了。
池易已經(jīng)見過了許多幻獸,也嘗過龍的滋味了,生吃很硬。
它顯然不是幻獸,那股威壓就是來自于它,它凌駕于一切血脈。
它不生雙翼,卻自由的翱翔于天際,頭顱上的角劃破風(fēng)雪,沉沉的眼中色彩與斑斕攝人心魄,可瞳孔卻深的讓人敬畏。
它的身軀明明遮天蔽日,卻讓池易看到了它背后的光,不斷的陰云下唯一的金芒。
那只幻獸種停了手,僅僅因為它經(jīng)過,然后離開。
它什么都不是,它什么都不像,它叫鎮(zhèn)陸獸。
那是天下唯一的神獸種,守護著十萬群山,維持著獸域的秩序。
可是池易沒有跪下去,生生死死,他已經(jīng)不怕了。
池易用完了最后的藥,他直覺離山巔已經(jīng)不遠了,得把自己收拾干凈一點。
……
再沒有任何阻攔,那只幻獸的出現(xiàn)仿佛只是意外。
等到池易穿越云層的那一剎那,他看到了傳說中的絕景。
有個男人站在城門口,手抬起來一頓,然后摸了摸自己空無一物的下巴,沒有上前。
池易感覺有一雙小手摸了摸自己蒼白的臉,接著溫暖了自己殘破的軀干。
風(fēng)雪的盡頭或許不是孤獨,而是一個溫柔的擁抱。
……
大夢醒來。
池易什么都不記得,只覺得自己睡了很久,以及害怕和孤獨。
他醒來時,看見莫止居然也躺在不遠處,早已入夜。
他長什么樣?
池易心底鉆出這個疑問。
他大著膽子慢慢接近,沙子的沙沙聲顯得極為討人嫌,他走近伸手的瞬間,迎上了一道比夜還涼的目光。
“我來看看你醒沒醒……”池易又補了一句,“沒有動你的意思。”
他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
莫止只是起身,把松開的鎖鏈拉緊。
“你剛剛覺醒了天賜之魂,睡得很足吧。”莫止的聲音依舊很冷,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趕路。”
“哎哎,我感覺自己做了個好長的夢……”
“可惜什么都不記得了。”
“天賜之魂為什么叫天賜啊?”
“我們接下來去哪里?”
“我想看雪……”
池易又恢復(fù)了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