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大地如火般炙烤著,因西川節度使的變動,孟知祥還在途中未真正到任,而董璋又進行了一次盤剝,是以這一小段時間以來,東西兩川地帶之上倒是少見的風平浪靜。
四姬在后院上演一出摔倒博寵愛,并取得一定成功之后,好幾個姬妾也跟著相繼效仿,不過第一個用香,第二個用就臭了,是以董璋對這種把戲便不再覺得新奇了,甚至今天還在后院責罵了一頓從風景臺上故意摔下來的八姬,然后揚長而去。
沒有戰事,董璋自然便是天天尋歡作樂,酒池肉林。離開八姬的院子便帶著人直奔了藝館酒樓,因為知道顧應平不喜歡這些事便也沒叫他。不過他前腳走,后腳八姬便著人三催四請了顧應平入府來。
這要說起顧應平跟董璋的八姬是何關系,倒也簡單,當初八姬還是市井一普通農家的姑娘,因仗著自己有兩分姿色不甘一生平平,跟隨父母在戰亂中四處流躥,便想方設法在顧應平一次打馬過街的機會里沖到人家馬腳下。
顧應平救了她并以義妹之禮養在顧府里,但后來一次宴會董璋見了八姬便幾次三番向顧應平要人,顧應平原是不想給的,畢竟董璋女人太多跟著他并不是什么好結果,即救了她顧應平自還是想善始善終將來給八姬擇一良家,哪知人家八姬卻愿意入董府來。
即是如此,顧應平還能說什么呢。只是因著這一層關系八姬比其他姬妾跟他走得更為親厚,往往有事,八姬也老愛找他。
隨從葛一春跟著顧應平一路進了董府后院朝著八姬的院落去,一路上他都嚴肅著一張臉沒說話。
倒是葛一春很是不滿:“顧爺,這八姬也太大面了吧,自己勾引董爺不成摔傷了董爺不管便把你給催過來,這次次如此算個什么事兒啊。”
顧應平其實也不喜歡八姬如此,是以眉心皺得更緊。
“哼,當初她故意摔到顧爺的馬下,顧爺好心救了她回府,她就勾引過顧爺好幾回;瞧著顧爺不樂意便在宴會上又勾搭上董爺,這回如了愿吧又有事沒事向你訴苦這兒的日子不好過,我看吶這女人真是惡心得很。”
八姬當初的心思他何嘗不知,只是想著戰亂年代女子更為不易,若是推人出門只怕八姬流落風塵更是難過,不過如此不知好歹登鼻子上臉顧應平也很是心煩。
“今次便把話跟她說清楚,以后便不來了。”顧應平道。
“就是,早該說清楚了。”
......
繁盛的三角梅爬滿了整個院墻,開得火紅而美不勝收,炎日的風帶著一絲難得的清涼吹過主仆二人的面,顧應平一腳跟踏進院里,正屋里頭便摔出了一只陶瓷,接著是八姬的尖吼聲:“讓你們去請哥哥,到底請來沒有?”
“你又在發什么火?”顧應平進屋,屋里因放置了消暑的冰塊,一時間清涼入骨倒很是舒服。
眾人見顧應平來了如蒙大赦,誰都知道八姬不敢對董爺說半個不字,但董爺那積的火氣卻都倒向了下人,是以只有顧應平這個曾經的干哥哥能勸得了兩句,他來往八姬這處董爺也從不過問。
“哥哥,你怎么才來。”八姬精致的妝容上還殘留著淚痕,大抵是之前對董爺施招沒成功的印跡吧,她一過去便拉住顧應平的手,“我都快要過不下去了。”
“不是八姬。”葛一春不滿的看她一眼,“我說明明是你自己要學人家四姬勾引董爺,結果計敗不成反被董爺訓了一通,這也只能怪你自己吧,怎么就又活不下去了。要知道我們顧爺可是大忙人,哪能天天給你解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
八姬臉色一陣青白,這也是為妾的悲哀,沒有正式的身份,一下隨從便能堵得你說不出話來,只一雙秋水眼可憐巴巴的望著顧應平。
顧應平看了葛一春一眼道:“你下去,我跟八姬說兩句話。”
眾人都知趣的退了下去,顧應平轉身坐到一旁的梨花木漆椅上,看一眼桌上被八姬推得亂七八糟的水果點心,他道:“當初我便勸過你讓你不要入董府,也曾告誡你大哥為人。可是你自己說不忍辜負大哥一番情義,還說什么他便是你一直尋找的良宿,即是如此,如今這般三天兩頭的吵鬧又有何意義。”
八姬自然是想借顧應平的關系重樹在董璋面前的印象,畢竟比起其他姬妾,他跟顧應平那一層似有若無的關系還是很好用的。
“哥哥,我今天膝蓋都摔青了,董爺還責罵我,我只是想讓你來看看我,安慰一下我,你怎么也跟那下人一般對我這么兇啊。”她的聲音柔軟中不失情調。
論撒嬌,她還是很在行的。
可顧應平卻是從不吃這一套,反是皺了一下眉,只道:“你的路是你自己選的,不管將來如何都該自己受著,我今天只告訴你一句,今后有事不要再來尋我,我常常往返于這后院也不成事,你好自為之。”
顧應平說罷起身就要走,八姬卻在身后抹了眼淚:“哥哥不管我了嘛,當初若不是被哥哥領進顧府,董爺哪里就能瞧得見我,納我入府呢?”
如此說來,顧應平當初救她入府倒是救錯了,顧應平甚是失望的看了她一眼,她就慣會用這樣的伎倆來哄騙人,從前包庇但他卻也不會一直包庇,他搖了搖頭仍是決然離去。
八姬怔在原地,她大概沒想到自己過度的消費顧應平對自己身世的可憐與同情,最后終于還是惹怒了顧應平,對于他那樣原就不喜歡處理女人的事的人,大抵早就煩了她吧。
只是失了顧應平的助力,八姬煞感一陣恐慌與難受,董璋這人可并不好相與,其實想來她也是早就后悔了當初入董府的決定。
可如今想回頭,顧應平也不會允了啊。
......
在八姬處不過待了兩息時間不到,他知道自己大哥的性格,雖然不管他跟八姬往來但每次到這里來事后都有人向董璋報告,且事無巨細。以前勸八姬他都只待不到半盞茶時間,何況這次是要教訓她。
出了八姬的院子顧應平便風風火火的出府去了,路過盥洗室的院外時卻見幾個粗衣下人轉在門外伸頭縮腦你爭我搶的樣子,他甚覺奇怪便駐了腳看他們。
“喂,我還沒見過十八姬這么漂亮的女人,是吧。”
“可不是,難得董爺不在府里,幾個隨從也都不在,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喂,你們在干什么?”葛一春大喝了一句,主仆二人也跟隨進了盥洗室的院落。
大戶人家都會有專門的盥洗室,畢竟主子們要沐浴還要搬著大桶跑來跑去很不方便,這大熱的天氣,白天沐浴倒也很正常。
下人扭頭一見顧應平黑面煞神似的沖進來,都是一陣哆嗦連忙從抱廈里滾出來行禮。
顧應平皺眉看著他們:“你們在干什么?”
下人們面面相覷都是直忙搖頭說沒什么,接著就是一堆理由連滾帶爬的跑出了盥洗室的院落,顧應平一陣奇怪,隨從也正想叫住他們,這時盥洗室的門開了——
主仆二人轉頭,只見李四月披了一件外裳披頭散發的出來,那一臉驚慌與著衣顯然是匆忙間而來,四目相對,李四月怒從中來,忙穿好衣服懟他:“還當顧爺當真油葷不進呢,原來是喜好這一出。”
這一出?是哪一出?顧應平臉色閃了閃,葛一春已是懟了回去:“十八姬你別不知好歹,剛剛要不是我們爺,你早......”
“怎么,做都做的,我連說都說不得?”李四月瞪回去,卻是不甘示弱,“那日好一陣假惺惺,卻也不過如此,信不信我將這事告訴董爺,看他怎么收拾你。”
顧應平眉心跳了跳,這女人嘴巴是真毒。他淡淡道:“你當我在偷窺你?”
難道不是嗎?一聽見叫聲她就沖了出來,這院里除了他們主仆就沒別人,難不成還冤枉了他不成,李四月哼了一聲白他一眼,以示不屑。
別說顧應平不滿了,葛一春也不滿啊,指著李四月道:“十八姬你當自己是天仙啊,我們爺想要什么女人沒有,至于在這兒行小人勾當,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是與不是你們自己心里清楚。”李四月早已穿戴整齊,走到二人面前還不忘瞪顧應平一眼,又道,“不過看在之前顧爺息事寧人的面上,我也愿意投桃報李,權當此事沒發生。”
像是憐憫似的遞了個眼風給顧應平,這便走了。顧應平愣在原地好一會兒,等他想轉頭去追她說個清楚時,人家早已沒有身影。他咬牙,這女人......
“爺,這女人真是欠收拾,這么不知好歹要我說就該告訴董爺,看董爺不扒他一層皮。”葛一春叫囂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哼。”
顧應平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青石板地上,那兒掉落了一張粉色絹帕,隨著主子的目光,葛一春去拾去了那張帕子,帕角工整的繡了一個‘月’字,是李四月的東西。
顧應平突然笑了,三番幾次栽在這小女人手上,確實可氣,這回她落到自己手里叫她不難受一回,顧應平拿過帕子道:“走了,回府。”

靖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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