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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來有道

25、長生結(17)

仙來有道 蛋蓉花苞 4013 2019-10-09 19:46:45

  離冉被秦廣王帶去了冥界九幽宮面見冥王,他破壞了冥界的秩序,致使許多亡魂趁機逃出了幽冥之地,此罪有些大,雖然溫念在一旁極力勸說求情,冥王依舊打算將他帶上仙界,報上其罪責,聽候天帝發落。溫念一面擔心離冉的處境,一面又想到天帝仁慈,離冉又是狼族之王,應該不會傷其性命,只不過活罪難逃,得些教訓還是要的。

  看著離冉毫不反抗地被黑白無常押送著,想起在面對冥王之時他也無動于衷,溫念兀自嘆了口氣,一個人心死了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他和朱英分離了千年,再相聚依舊無法打破陰陽兩隔的命運,云棲的故事縱然令人唏噓,可離冉與朱英的姻緣同樣叫人惋惜,他為此嘆息,也是作為一個旁觀者才能有的感慨。

  傅淵走到溫念身邊,看著離冉被押送的背影,道:“千年前他沒能救回阿英,千年后他依舊沒能救回朱英。”

  “情這個字,往往就是遺憾與悔恨諸多。”

  溫念和傅淵同時轉身,冥王扯著衣袖慢悠悠走下高座,一身墨青色長袍拖了一地,他落腳小心翼翼,怕踩著那長擺。判官站在一邊,伸了伸手想過去扶上一把,卻被他一個眼神制止,訕訕地縮回了手。終于千辛萬苦挪著小步子走到了溫念和傅淵身前,吃力地仰了仰頭,明明是一張娃娃臉,偏要擺上深沉的表情,看得溫念有些想笑。

  冥王是個小孩兒,溫念事先還真不知道,所以方才一見險些沒剎住腳冒犯了去,幸而有傅淵在一旁按著他,才沒出口成禍。雖然是小孩兒模樣,但冥王其實與天帝太暉同壽,二人以兄弟相稱,冥王是兄,天帝是弟,各自掌管仙冥兩界,只不過天帝同時還管理著人界,而冥界是近百年才歸于仙界的。

  所以說,即使是小孩兒模樣,也不能輕易得罪,因為這個冥王脾氣非常之不好,曾經因為心儀的寶貝被搶,那人死后下黃泉,冥王直接讓他入了畜生道,因為這事兒,天帝責怪了他,于是他讓判官又在生死簿上畫了兩筆,延長了那人后世作為牲畜的壽命,十分之可怕。不過后來此類事情就再未發生過,因為各界皆知,冥王不好惹,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溫念低頭看著冥王奶嫩嫩的臉蛋,但是皺兮兮的眉頭,以及那身寬大的衣袍,強壓住上揚的嘴角,行了一禮道:“冥王。”

  冥王仰頭定定地看著溫念的臉,眼睛一眨不眨,溫念注意到這道視線,抬眸疑惑地回望,而冥王卻巧妙地轉移了視線,并且一臉不滿地看向傅淵,“世道真是變了,什么東西都能進來冥界了。”

  傅淵瞇了瞇眼,負手以俯視的姿態看著冥王道:“冥王倒是未變,還是這般矮的目中無人。”

  “你!”冥王被傅淵一句話氣的當即面色鐵青,小手掩在袖中也能看出微微顫抖,牙齒咯咯咬著,眼珠子就差瞪出眼眶了。

  溫念眨了眨眼,感覺到這其中的火藥味,可是卻不明所以。

  這倆人,有過節?

  “冥王,您還有公務吧。”氣氛在一度緊張下被終于看完戲的秦廣王拉了回來。

  冥王冷哼一聲指了指溫念,“你,過來。”

  “??”溫念還沒從兩人莫名其妙杠上的疑惑中回過神來,又被莫名其妙的點了名,于是只能莫名其妙地跟著冥王走到了九幽宮角落,但是身上突然射來的一道冰冷視線在他邁步過去的時候就始終未離開,他縮了縮肩膀沒敢回頭,“冥王有何吩咐。”

  冥王看了眼始終盯著這邊一臉冰霜的傅淵,拉了拉溫念衣袖,讓他彎下腰來,輕聲質問道:“你何時與那男人扯上關系的?”

  溫念愣了愣,一時不知他問的是誰,冥王見他茫然樣,對著他身后揚了揚下巴,溫念恍然,雖然一直想瞞著與傅淵同路的事,不過冥王眼尖,既然有此一問,怕是早已看穿,于是干脆坦白道:“前幾日下凡的時候偶然遇上的。”

  “他一直跟著你?”

  溫念點了點頭。

  冥王像是用力吸了口氣,然后咬著牙道:“真是死纏爛打糾纏不休執迷不悟!”

  溫念睜了睜眼,冥王這幾個詞用的還挺精準,就是,他有些聽不太懂,于是他道:“冥王……”

  “你給我離他遠點!”溫念剛開口問,冥王就猛地拉住溫念的衣領,在他耳邊低吼道。

  溫念還沒參透冥王這句話的意思,就被一只手給拉了起來,很用力,溫念沒站住腳,直接撞上了對方的肩,他下意識回頭,卻是皺著眉一臉不滿的傅淵,“傅淵?”

  “該走了。”

  溫念腳都還沒站穩就被一把拉了過去,不明白傅淵在急什么,于是猛地站定腳跟,“等等,我還有事。”

  傅淵回頭皺了皺眉,應是相當不滿,臉色有點黑,抿著嘴不說話,最后他還是放開了溫念,抱胸沉默地站在一邊。

  溫念揉了揉被傅淵抓過的地方,感覺有些疼,看他轉臉不往這邊看就知道這小魔尊又在生悶氣,不過他可沒空理睬他,轉了身就走向冥王,“冥王,小君有位朋友在十八層煉獄受刑,今日難得來一趟冥界,不知可否讓我行個方便見她一見?”

  冥王托著下巴歪頭道:“你怎么會有朋友在十八層煉獄受刑?”

  “這個……說來話長。”溫念低頭摸了摸鼻子。

  冥王攏了寬大的衣袖,把手往后一背,也沒有再問溫念那好友的具體來歷,直接道:“好吧,你要見誰,我讓人將她帶來。”

  溫念沒想到冥王這么好說話,全然沒有傳聞中的霸道任性,于是越發對冥王心生好感,笑道:“多謝冥王,她叫云棲。”

  “知道了,我讓判官去提人,你跟我去別處等她。”冥王揮揮手,判官領了令就下去了。溫念乖巧的跟在冥王身后,時不時詢問一些冥界的事,始終笑臉相迎,而冥王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好像對待溫念也始終沒有高人一等的模樣,只是他霸道慣了,說話沒有溫柔氣,但溫念依舊覺得親切。

  傅淵原本與冥王就有一些芥蒂,如今見溫念這般討好他而將自己棄之不顧,越發看他不爽,但是他又不能當著溫念的面與冥王對質,只能默默忍氣吞聲。這氣無處撒,傅淵的臉色就更黑了,魔息一直隱隱在他周身飄著,墨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冥王的后腦勺,應該是在腦中不斷預演把冥王打一頓的戲碼。

  冥王自然感受到了來自后方的敵意,但依舊不緊不慢地在前面走著。溫念夾在二人中間,往后瞟一眼傅淵,又向前望一眼冥王,兀自默默嘆了口氣,對二人的針鋒相對仍舊不明所以。

  最后,冥王將他們二人帶到了一間空大殿,為了不妨礙溫念與好友面見,冥王自覺退了出去,傅淵陰沉的視線直到門被重重關上才收回,溫念這才在一路的緊張氣氛下松了口氣,道:“你和冥王看著不太對付。”

  傅淵隨處找了把凳子一坐,不以為意道:“小屁孩兒一個。”

  “冥王幾百萬歲,怎么著都比你大吧。”

  “那也是小屁孩兒。”傅淵攤開手隨意化出一團藍色火焰,將它引向指尖,在空中比劃著,把它彈出指尖,又收回來。

  溫念摸了摸鼻子走向傅淵,伸手將他玩的不亦樂乎的藍色火焰一把掐滅,“以貌取人是不對的,小魔尊。”

  傅淵皺了皺眉,趁著溫念手還未收回,一把將他扯向自己,“剛剛不是還叫著名字,怎的如今又改了,趕緊換了,我不喜歡。”

  一瞬間靠近這張白皙的臉,鼻尖甚至有些貼上那高挺的鼻子,撲面而來的鼻息都是對方的味道,細長的桃花眼正含著笑意盯著自己,眼上的睫毛一根一根看的明細,里頭的墨黑瞳孔仿佛會將人吸進去般黑的深沉。先前從未如今近距離看過傅淵的臉,竟未發現他左眼下方一顆淚痣,可惜有些淡,尋常看不真切,只有如今這般距離才看得清。原本就覺得傅淵長得不錯,仔細一瞧確實品貌非凡、儀表堂堂,剛毅的臉因為那雙桃花眼和那顆淚痣顯得柔和了些,竟有幾分讓人迷醉。

  傅淵挑了挑眉看著溫念一眨不眨盯著自己的臉,嘴角一揚,方才因為溫念主動與冥王親近卻忽略自己而烏云密布的心情霎時撥云見日,連說話的語氣都盛滿了深深笑意,他道:“好看嗎?”

  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溫念從腳底升起的窘意直接竄到了耳根,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耳朵后退幾尺,低頭看著腳尖,作勢般咳了一咳,望向殿門道:“云棲怎么還沒來?”

  聽到溫念再次提起“云棲”的名字,傅淵微斂笑意,這個讓溫念如此想念不惜跑到冥界來看她的人究竟是誰?傅淵表示他一,點,也,不,好奇,“阿念怎么在十八層煉獄還有朋友?”

  溫念道:“其實也算不上朋友,就是有點緣。”

  他和云棲?只能說是他單向同情云棲的遭遇,畢竟曾經也是一位公主,在當時的羽嘯國受萬民敬仰、萬千寵愛,結果因為一個情字徹底毀了自己,一朝跌落泥沼,便永生再無站起的可能,到底還是個可憐人。來了冥界,溫念也想看看云棲過得如何,不過八成是不如何的。

  剛說完,大殿的門就被輕輕推開了,判官一手抱著生死簿,一手捏著鎖魂鏈走了進來,后頭跟著云棲,還是那身紅嫁衣,低著頭,一聲不吭,不過那紅嫁衣似乎比從前更破敗了,衣擺上的紋樣徹底看不清了,衣袖破破爛爛,像是被火燒過,有些焦黑。

  判官送完云棲就出去了,順手關了門,防止她逃出去。云棲赤著腳走來,鐵鏈跟著她的動作丁零當啷的響,她走到溫念面前便止了步,抬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良久,她緩緩地道:“溫,道長?”

  溫念眨了眨眼,“你會說話了?”先前還一副嗚嗚丫丫無法溝通好像沒有神智的樣子,才幾個月就能說話了?

  云棲點了點頭,“嗯,受刑,期間,迷迷糊糊,會,聽見,一些話,久了,神智,也,恢復了,些,如今能,完整,說一句,就是,聲音,有,些怪。”

  云棲生前自殺而亡,死后下十八層煉獄受枉死牢獄之苦永不為人,因為曾又犯下殺孽,長期徘徊人界,躲避黑白無常、殘害無辜,在煉獄中又將受各種酷刑,以嘗人間債,如此折磨難耐,竟然還能有空閑聽人講話,甚至學了去,溫念不得不佩服她的毅力。

  “飽嘗各種酷刑,你還有閑情逸致學說話。”傅淵一句話道出了溫念心中所想。

  云棲微微一笑,云淡風輕,“日日受刑,早已,麻木,總會想,做點別的,轉移,注意力。”

  溫念無奈一笑,原本擔心云棲在煉獄受苦,會十分虛弱,魂魄不穩,如今看來,雖然面色是有些蠟白,但好像鬼臉本來就是白的,其他的一切安好,全是他多心了,“這么看來,你過得還不錯?”

  云棲拉了拉手上沉沉的鐵鏈,將拖在地上有些礙著雙腳的部分提起來些,慢悠悠晃過溫念身側,“在,棲霞村,我,孤寂了,百年,這,原比煉獄,要更,折磨人心。”她又拉著鐵鏈轉過身來,語氣輕松了些,“不過,原以為,我,罪孽,深重,無親,無故,除,一人外,便再,無人,來,卻不想,溫,道長,也會,來,看我。”

  “還有人來看過你?”溫念皺了皺眉,云棲百年間都被困棲霞村,沒有也無法結交任何人,文清和瓊姝不知道云棲的事,不會為了一只女鬼專門跑一趟冥界,難道當年云棲身邊還有幸存者活到了現在?溫念想不出頭緒,于是問道:“誰?”

  云棲抬了抬眸,道:“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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