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致，明天晚上一起去‘星光之夜’呀？”
蕭琪打電話來，邀約劉致一起去“星光之夜”活動。
所謂的“星光之夜”，就是一年一度社交媒體門戶大佬搞出來的晚會，邀請網絡紅人、娛樂圈明星，甚至有些業界大佬一起，評選當年度的流量人氣之最，順便為直播觀眾奉上一場結合產品宣傳的盛大表演。
蕭琪作為熱搜常客、流量小花，當然是少不了被邀請的。
“蛤？我去干嘛啊？”
“陪我啊。”蕭琪理直氣壯地說。
“……不了吧，我就想當個安安靜靜的編劇，不想再為娛樂圈的八卦事業出力了呀啊啊啊。”劉致弱弱地說。
“哦，魏千宇是你朋友，我就不是你朋友啦？”蕭琪說，“別忘了，我們不僅是朋友，還有要維持‘公開’感情關系的需求的呀——你越縮起來，別人越好奇，不如就跟沒事的人一樣，就當去玩玩嘛。”
劉致：“……行吧，我看看。”
最近這么多人約她外出呢？
早一點才在微博上出現了好幾回，事情還有向奇怪的方向發展的跡象，這回蕭琪又要帶著她滿世界跑。
奇怪的是，兩個小時前魏千宇發完微博，又在微博下小輕松般地告訴粉絲不要胡思亂想，可能是自己中文水平還不夠好，有些詞不達意的地方不要誤會，他和劉致真的只是朋友兄弟大家不要搞笑。
這期間魏千宇一直都沒有發消息找過她，而發微信也沒回。
是在忙么？
可是有空在微博上活躍沒空回她，這……？
魏千宇，你搞什么啊？剛在微博一番對朋友的深情維護，私底下卻理都不理？
說實話劉致有點生氣。
邱文博今天一天沒回公司，劉致估摸著他該是正忙著，大概也不會像前幾日一樣晚上一起吃飯，就尋思著出去溜達溜達，自己解決一下晚飯。
兩天足不出戶的劉致，一出門就被嚇了一跳。
……我靠，走著走著忽然從花壇旁冒出幾個大漢？！
劉致捂著心口，按住差點就要從嗓子眼蹦出來的心臟，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好幾個拿著相機的人圍住了。
“劉小姐，有空接收一下采訪嗎？”
“劉致，你和魏千宇真的是朋友嗎？”
“可以留個微信嗎，劉小姐？”
劉致：“……”
她努力扯出個微笑，“那個，我有點事……不是，有急事！各位朋友大兄弟，能不能讓我先行一步？”
“有事？是去找魏千宇嗎？”
“劉小姐，你就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好啦！”
……
劉致：“……當然就是朋友啊。”
本想正面直接回答，快點打發了他們，怎么知道……
“哦那想問一下現在是去‘朋友’家嗎？”
“是暫時的‘朋友’嗎？有考慮往深發展嗎？”
……
劉致：“……”似乎怎么回答都會有下一個問題。
“……各位，我是真有急事，就怕耽擱了。”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就怕被你們聽到。
“不會耽誤你很久啊，我們就問幾個問題就好了。”
“對啊對啊，很快的。”
……我信就有鬼了。
正當劉致保持僵硬的微笑不發一言之際，忽然有人遠遠地叫了她一聲。
“劉小姐！您還用車嗎？”
一群人紛紛回頭。
一輛出租車停在路邊，司機師傅頭探出窗外朝這邊招呼。
嗯？我啥時候叫了車……？
劉致只遲疑了一瞬，就換上了一副“大家看我車都來了是真的急”的模樣，擠過人群。
先擺脫這群人再說。
“哎哎張師傅你可是來了。”
一路小碎步跑到車旁，一邊說這話一邊拉車門上車，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車啟動，把一群大漢甩得遠遠的。
劉致松了口氣。
“師傅，我們這……啊啊啊啊！”
本想問司機師傅這是去哪，忽然司機旁邊的副駕駛忽然冒出個人來。
十分鐘內第二次驚嚇。
“你你你……”劉致再度按住心口，定睛一看——
“……千宇？”
那張看著她的臉正朝她柔柔一笑。
“你怎么……在這啊？”
本想說他一句“你怎么還跑出來找我”，卻看他眼底似乎有點紅紅的樣子。
是自己看錯了嗎？
聲音卻不僅低軟了下來，話到嘴邊也變了變。
“來救你啊。”他輕巧一笑，“我是不是來得剛剛好？還很機智。”
劉致怔愣一瞬，“你剛剛是一直在前面窩著嗎？”
“嗯，也沒一直，就兩分鐘。”
劉致卻覺得不是那么巧的事，卻也不說什么了，只是問現在去哪。
“我也不知道。”他垂著眼，面上沒什么表情，“這么大個城市，到處都是人。”
“當然咯，偏遠小城才會地廣人稀呀。”劉致笑著說，“但是想要清凈一陣，還是可以找找的。”
說著轉臉看向竟一直不言不語保持沉默、只時不時在后視鏡里打量他倆的司機師傅。
“都說這京城里的出租車師傅最是神通廣大，沒什么不曉得的地方——師傅，您給推薦個地兒唄？”
師傅還真給找了個地方。
一個在重新裝修的小劇院，看陳設劇院有些年頭了，師傅他有個朋友在這工作，也沒多問什么，放了兩人進去。
“謝謝師傅。下班了就找老伙計喝點吧。”劉致眉眼彎彎，想給司機師傅多塞幾百塊錢，卻被人推了回來。
“不用不用。”師傅笑著擺擺手，“誰沒個難過想逃避的時候？我就是舉手之勞。”
“哎。”
劇院里頭有點像一些學校的雞湯似的，舞臺不大，也分了上下兩層，斜坡下去，座椅都是固定的折疊木椅，有不少木皮都掉了，摸上去剌手。
舞臺上鋪著一些廢舊報紙，有幾只裝著白漆的小桶，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刺激辛甜。
魏千宇先她一會進來，此時坐在一側陰影里的步階上，整個人灰暗落寞。
劉致靜靜地坐到他旁邊去。
天色漸漸暗下去，雖說劇院本就是封閉不見天日的，但那盞舞臺燈似乎在入夜后愈顯得明亮了，空氣中的浮塵也在黑暗與光明間時隱時現地游弋。
“說說嘛。”劉致打破沉默，“我不是你朋友么，你可以跟我傾訴的。”
魏千宇：“……”
雖然臉上沒有眼淚，但他看向劉致的眼睛濕漉漉的，就像一只小鹿一樣。
“哎呀，這是干嘛，這樣看著我，又不說話。”劉致露出一絲笑，“誰還給你委屈受了？跟姐姐說說嘛。”
“……你怎么就姐姐了？我是不知道從哪里開始說。”魏千宇別扭地回過頭去。
劉致：“那我問你答？你不開心是……跟網上說我們的八卦有關？”
“……嗯。”魏千宇低低應了一聲。
“那……”劉致皺皺眉，尋思著怎么措辭，“那條微博不是你發的？”
“是我發的……”
“你被人逼著發的嗎？”劉致問。
魏千宇有點詫異地抬頭，“是我自己發的，你怎么會這么問？”
“因為……”劉致撓撓頭，“我在想，是不是這個事還讓你挺困擾的？就是粉絲誤會，有的說要脫粉轉黑什么的，還說我們倆在一起……”
“為什么困擾？”
魏千宇似乎都忘了自己剛剛在低落的樣子，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劉致問道。
“有什么好困擾的嗎？”
“不、不困擾嗎……”劉致疑惑地反問，“那，我看我給你發信息你都不理我，要不是在樓下你解我的困局，我還以為你生我氣呢……”
“……”
魏千宇深深地換了一口氣，一字一句解釋起來。
“我沒回你，是因為我在發了那條微博以后，手機就被May姐收走了。”
“啊，為什么啊？”
“因為我擅自做主，我沒請示她我就發了微博。”他自嘲一笑。
“……那也不至于收了你的手機吧。”劉致一臉不可思議，“那你還一個人跑出來，幸好剛剛……”
幸好剛剛在樓下碰上自己不然哪有錢付出租車費？
“嗯。”不僅拿了他手機還羞辱了他一番，“可能……或者我真的不適合做音樂吧。”
May姐嘲笑他的聲音，他的風格，他的不足。
但她也不是第一個這么說的人。
“你外形真的很好，可我覺得你不適合……其實為什么不考慮一下讓一些更有經驗、更成熟的音樂人幫你寫歌呢？你完全不需要那么折騰的。”
當年他剛回國，參加比賽上臺演唱了自己寫的歌，有評委這么說道。
“你怎么突然那么說？”劉致一時沒反應過來，“怎么忽然說起音樂的事了？”
“沒什么。”魏千宇的表情在陰影中隱藏，聲音平靜，“忽然想到，一個人想做自己，表現真實的自我，卻不一定能為大眾所理解和接納。”
“……嗐，我以為你想說啥呢。”
劉致沉默了一會笑了起來。
“表達自我，是每個人都會有的需求呀。你怎么說得自己像做錯事了一樣？”
“……大家都說我錯了。”
“舉一個好像有點不恰當的例子，就像獅子天生就是肉食動物，別的草食動物都懼怕他，不理解他為什么要吃肉……”劉致說，“可是獅子的同類，其他的豺狼虎豹，還能不理解嗎？”
“有的時候，可能就是因為不是同類而已啊。”
“不一樣吧。”魏千宇皺眉說，“他們都是音樂人，只是他們說我缺少某些天賦，不能成事。”
劉致噗嗤一笑。
“說真的，你第一張專輯都還沒出呢！能不能成，不都是做了才知道的嗎？”
“……”
“我其實有時候，覺得我們還挺像的。”劉致感慨道，“總在第一個門檻前徘徊，總想著邁出去我是不是就會摔斷了腿，想了半天自己還在門里。”
“其實邁出去就好啦。是驢子是馬，總要拉出來溜溜才知道啊。真的摔斷腿又怎么樣？養好了就再來唄。”
“我不想干夸你的音樂有多好，我不是專業人士，就不瞎評論了。但我真的在你上次給我的曲子里，感受到了你的心聲。”
“……什么心聲？”魏千宇問。
“向往自由？”劉致莞爾一笑，“有些東西，總會共鳴吧……”
她看向舞臺中央投下的那道光束，起身小跑過去。
“雖然底下沒觀眾。”劉致笑意盈盈地看向魏千宇，“可是，表演者難道不是因為看不到觀眾才更能專注自我，表演得更好的么？”
“所以相信自己，最后才會真正開心啊。”劉致仿佛打氣一樣嗯了一聲，“我也是這么對自己說的，與你共勉呀。”
這似乎就是一種正能量的傳遞。
之前也有人，鼓勵著她，讓她在關注別人的評價前，先關注自己的作品。
不是每一聲吶喊都會有回聲，盡力去喊就好了。
安慰別人，自己的內心也充實了。
哈哈，這難道就是作文里常寫的那句格言“贈人玫瑰，手有余香”么？
“劉致……”
魏千宇不知道什么時候也站到了舞臺上，走進了那道光束里。
“嗯？”
……接著就是今天第三次的忽然驚嚇。
“有你真好……”
魏千宇呼出的熱氣熨灑在劉致的肩窩里，劉致感到渾身僵硬，不僅因為近在咫尺的呼吸，更因為她整個人都被魏千宇長臂給圈進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