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寒假就結束了，然后就又迎來了新學期。
過完一個春節回來，大家都飽滿了不少，只有極少數人還堅守在狂吃不胖的崗位上。
林衣衣隔著衣服捏了捏肚子上的肉肉，哦，這該死的美食（不是）。今朝美食今朝享，管它什么楊柳細腰。
林衣衣又打開一包薯片，塞了幾塊進嘴里，心滿意足。吃完后，嘴里念念有詞，“不會胖，不會胖，還在長身體，還在長身體。”
蘇粲就坐在她對面，笑著看她，很是“慈愛”。和蘇粲只隔一條過道的正戴著耳機學習的董然習慣性地伸手摸了摸蘇粲的頭發，嘴角掛著笑。正從外面打水回來的周雯看到這番景象，不禁感嘆，這是什么感天動地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畫面！
林衣衣把薯片遞到蘇粲面前，問她要不要吃。蘇粲連忙擺手，她最近吃了不少東西，都覺得有點上火了。
董然收回手，繼續學習。
林衣衣又抓了一把薯片放到嘴里，塞得滿滿當當，兩腮鼓鼓。
也不知道林衣衣在吃東西的時候腦子都在想些什么，剛把東西咽下去，她就對著蘇粲說道，“哎，粲兒，我跟你說啊，隔壁二中有一個女生因為抑郁癥回家了。”至于林衣衣怎么由吃薯片想到抑郁癥的，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不過，顯然這個話題引起了蘇粲的興趣，她看著林衣衣，示意她繼續說下去。林衣衣收到指令，開始把她所了解到的都抖落出來，“據說那女生內向，性子又軟弱，經常被班上的幾個同學欺負嘲笑。”林衣衣薯片也不吃了，還有些義憤填膺，“你說，這都什么事兒啊，人家姑娘又沒招誰惹誰。那幫人也是，腦子是不是有病，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經事也不干，有那時間追追星啊看看劇看看漫畫啊，不好嗎？”可不是嘛，好的不學，專學壞的，就不能積極向上點嘛！
坐在一旁的周雯也加入了“群聊”，“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想的話，就好了。”
林衣衣驕傲地抬了抬下巴，“那是，我是誰？我可是個思想覺悟極高的超級無敵可愛美麗善良大方的小仙女。”
周雯翻了個白眼，“收回你句自戀臭屁的話，我們就還是朋友。”
林衣衣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痛心疾首地說道，“不承認我的優點，這樣的姐妹，不要也罷！”
周雯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塑料姐妹罷了。”
蘇粲被這兩突如其來的即興的爐火純青的戲精表演嚇到了。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就扯到塑料姐妹情了？
蘇粲輕咳一聲，示意她們跑題了。兩人隨即恢復原狀，又開始嚴肅地討論起之前的話題。
蘇粲輕輕地嘆了口氣，“不過，抑郁癥是真的很辛苦啊。”
林衣衣點點頭，深以為然，“沒錯。我之前看過關于抑郁癥的小短片，真的，隔著屏幕，你都能感受到他們的掙扎和痛苦。所以啊，我都不敢讓自己獨處太久，就是怕一個人會胡思亂想，然后就抑郁了。”
周雯點點頭，很是同意。
林衣衣繼續說道，“不過呢，我一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那么多我沒有吃過的美食，還有那么多我沒看到的帥哥美女，還有那么多好看的小說動漫，當然我身邊還有最疼我的父母和一群可愛的朋友，我就覺得整個世界都很明亮，這個人間就還是值得的。”
蘇粲歪著頭笑了，她看著林衣衣，又轉頭看了看董然。誰說不是呢，父母，身邊的朋友，心里牽掛的人，還有那些美好的事物，就像是黑暗里的光。這些光環抱著那些在黑暗里踽踽獨行的人兒，可能微弱，卻很強大。
周雯驚訝地看著林衣衣，剛才林衣衣那一番話，真是讓她刮目相看啊。她朝著林衣衣豎起了大拇指，“林衣衣，厲害啊，我沒想到原來你思想覺悟那么高啊。”
林衣衣仰天大笑，“我就說我是小仙女吧，你還不信！”氣氛已不似剛才那般凝重，林衣衣又抓起薯片開吃，“其實那些話不是我說的，是一位小姐姐說的。她是位配音演員，叫零豆豆，至于為什么叫這個名字呢，因為她說她很喜歡《窗邊的小豆豆》這本書。她的聲音可好聽了，有幾部我特別喜歡的漫畫，她都有在里面參與配音。而且，她今年才上大二，但是已經有了自己的深夜電臺，還有不少的粉絲。她經常在自己的電臺里說一些發人深省的話，剛才那些話就是她在電臺里說的。我覺得，她一定是一個特別溫柔的人，而且肯定很漂亮！”
雖然蘇粲還想繼續聽林衣衣侃侃而談，但是，“衣衣，快上課了。”
因為是高三的最后一個學期，所以感覺高三的學子都繃著一根弦，特別是百日誓師之后，這種緊張的氛圍更是突出。反觀高一高二的學生，還是該干嘛干嘛，絲毫不受影響，除了實驗班。倒計時板上的數字每天都在減小，時間也在靜悄悄地走著，也不知道是被高三的學子推著向前，還是時間拉著高一高二的學生前行。
高二實驗班的學生并不輕松，他們不僅要把高中的知識全部學完，老高還打算讓他們跟著高三一塊進行模擬考，美其名曰提前熟悉。同學們有苦不敢言，剛學完，還沒系統復習，基礎不牢固，就這么模擬考，怕不是要全軍覆沒。
天氣漸漸回暖，身上的衣服也越穿越少，課間和體育課出來活動的學生也越來越多。這天，高二實驗班的學生忙里偷閑，趁著體育課好好放松放松。
董然在打籃球，蘇粲坐在一旁看他打籃球。她其實好喜歡看他打籃球，球場上的董然少年氣十足，飛揚灑脫。
放學鈴聲響了，他們也中場休息。董然走過來，發梢處還掛著汗珠，在光線的映襯下愈發剔透。
蘇粲把毛巾遞給他，問他是不是一會兒還要繼續打籃球。董然接過毛巾，然后點了點頭。
蘇粲本就坐在觀眾席，這一站起來就比董然高了一些，她輕輕地拍了拍董然的頭，“那我先回宿舍了。”
董然握住她的手，“不吃飯？”
蘇粲又用另一只手輕拍董然的頭，“那我先去吃飯，然后回宿舍。”
董然把蘇粲的另一只手也握住。
董然用他的一只手同時握住了蘇粲的兩只手腕，然后順勢將她拉向他，他的另一只手扶著蘇粲，以防動作幅度過大。兩人的臉近在咫尺，大眼瞪大眼。半晌，董然才緩緩地放開了她。蘇粲的臉早已紅透了，董然戳了戳她的臉蛋，“哎喲，我們阿粲又害羞了。”那模樣，要多欠有多欠。
蘇粲此刻是真的很想把董然的嘴縫起來，然后用塊布蒙住他的臉。自從董然發現只要兩人的臉挨得過近，她就會臉紅之后，就經常這樣逗她。
陸子名他們把董然喊回去打球了，蘇粲一個人往食堂走去。
這本應該是一個和平常一般的夜晚，吃完晚飯洗好澡之后來教室晚自習，偶爾摸摸魚發發呆。可是……
蘇粲來到教室，繼續摸魚。
等她畫完的時候，董然還沒來教室。蘇粲看著旁邊空著的座位，有些奇怪，都快上課了，阿然還沒到。往常這個時候，應該到教室了呀。
沒由來的，蘇粲突然心慌了一下。
……晚讀結束的時候，席宇和陸子名才到了教室，而董然依舊沒有出現。
陸子名徑直地走向蘇粲，神情凝重，他說，“阿然打球的時候把手摔傷了，去醫院包扎了，現在被他爸媽接回家了。”
蘇粲怔怔地看著陸子名。陸子名第一次看到蘇粲皺起的眉頭。
“為什么沒有人告訴我？”蘇粲的聲音有些虛，是因為在盡力地壓抑自己。明明她離開的時候還好好的，而且為什么她在教室坐了那么久，沒有一個人告訴她，不可能一個人都不知道這件事的。
陸子名低著頭，不敢看蘇粲，“阿然不讓說。”
蘇粲的眼眶有些發紅，又似是有一層水霧氳著。她說，“可我遲早會知道的。”這能瞞多久？他那么久不到教室，她一定會問的啊，到時也會知道啊，為什么不讓說？
陸子名完全理解蘇粲現在的心情，只是他覺得阿然說的有道理，“阿然說，他怕你擔心，他只是想等處理好傷情之后再告訴你。如果在一切都沒處理好就告訴你，這樣你只會胡亂猜測，你的擔心就會更多幾分。他說，他不舍得你難過。還有，他讓你安心地等他回來。”
蘇粲坐在座位上，喉嚨像是堵住了什么東西，脹得難受。她說，“我手機放宿舍了，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機嗎？”
陸子名剛想拿出自己的手機，席宇就遞過了他的手機，“阿然說你手機沒人接，打到我這來了。”
蘇粲接過手機，通話狀態，她把手機貼近耳朵，喉嚨被堵得更脹了，她幾乎都說不出話。電話那頭傳來董然的聲音，與往常一般無二，“阿粲…”
蘇粲的眼淚就這樣掉下來了，可還是不說話。
那頭的董然又喚了一遍她的名字，極為耐心溫柔，似在安撫。
蘇粲還是說不出話，眼淚像不受控的珠子一直往下掉，啪嗒啪嗒地滴在她的褲子上，暈出一朵朵水花。
董然似乎也在抑制著自己，氣息都重了些，他說，“我們阿粲是哭了嗎？”
蘇粲用牙齒咬著嘴唇，直到喉嚨堵得沒那么難受了，才開口說道，“疼不疼？”鼻音很重。
這回換董然的喉嚨被堵住了。
“包扎過后好多了，只是行動不便。醫生讓在家休養一段時間。”董然頓了頓，“你在學校好好學習，不要想我，不對，只允許睡覺前想一想。”
蘇粲賭氣，“我才不要想你。”
董然哄著她，直到聽到她的聲音不再帶著哭腔。他說，“乖，等我回來。”
“嗯。”
其實吧，這種時候應該很嚴肅的，但周圍的同學實在是狗糧吃得太撐了，所以氣氛里多了些曖昧，就顯得不是那么正經了。蘇粲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然后假裝若無其事漫不經心地擦掉了臉上的淚痕。
蘇粲把手機還給席宇，道了聲謝。
之后的晚自習課，蘇粲總是不自主地往董然的座位看去。這么個來來回回，倒是把席宇逗樂了。他第一次覺得蘇粲也是個妙人，看著那么清冷的一個人，就這么有了煙火氣息。席宇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意更濃，他想，談戀愛還真不錯。
晚上，宿舍燈關了，洗澡洗衣服的聲音漸漸沒了，八卦的聲音也越來越稀疏。蘇粲拿著手機，躲到廁所里給董然打電話。
晚自習的時候因為周圍人太多，再加上當時自己情緒太激動，好多話都沒能跟董然說。
蘇粲撥了董然的號碼，四周黑乎乎的，只有手機屏幕亮著，上面的數字在不停地跳動。
就在蘇粲覺得這電話是撥不通了的時候，董然接起了電話，“對不起，我剛才去外面接了杯水，沒聽到手機鈴聲。怎么還沒睡？這個時候宿舍應該關燈了。”
蘇粲害怕吵到房間里面睡覺的舍友，把聲音壓得很低，她說，“我在宿舍的衛生間里。跟你說完話我就去睡了。”
“不用擔心我，傷得不重，真的，醫生說了，十天半個月的準能好。”
蘇粲將信將疑，如果這是安慰她的話，那她也且就當作是事實吧。“那你平時一定要小心，一定不要碰到受傷的胳膊。”
董然在那頭笑了，“你放心。不過，還好傷的是左手，要不然吃飯什么的就麻煩了。而且月考也結束了。”還好，什么都沒耽誤。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大概吧。”
“那，從明天開始，我幫你記筆記。”
“你一個人要是忙不過來，就讓阿宇和陸子名一塊幫你。”
“嗯。”
夜，很靜謐的夜。遠處的池塘沒有一絲波瀾，水面平整，如鏡子一般，映著周圍的景物。一輪明月遠掛天邊，安安靜靜地陪著千萬人入眠。
這幾天，蘇粲每天都很認真的記筆記，晚上臨睡前都要和董然通話，告訴他老師今天講了什么內容。
這一天的體育課，蘇粲從學校圖書館出來，經過了長廊。長廊里坐著一對小情侶，拿著英語書，應該是來這里讀英語的。蘇粲路過他們的時候，小男生正在逗他的小女朋友。
她走到另一條長廊時，看到了楊汀。楊汀也是在讀英語。
蘇粲走向前，坐到了楊汀的身邊，“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想讀會英語，在教室怕影響別人。”
“聽說，這次月考你又進步了很多。”
楊汀合上書本，把筆記本打開，翻到了有書簽的那一頁，“還好吧。”
蘇粲嘴角緩緩勾起，由衷地為楊汀高興。自從上個學期運動會之后，楊汀的學習態度真的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就連寒假在家的時候也是在房里學習，蘇粲都還記得當時舅舅爽朗洪亮且欣慰的笑聲。當然，也是托楊汀的福，她的紅包厚了不少。
“你有什么想考的大學嗎？”
楊汀認真思索了一番，最后搖了搖頭，“沒有，我現在的成績還不允許我想得太多太遠。我現在想的是在這有限的時間內最大程度地提高我的成績，這樣我的選擇才會多一些。”楊汀看向蘇粲，問她，“你呢？有意向的學校嗎？”
“我和阿然打算考BJ的學校。”
楊汀還是看著她，半晌才冒出一句話，“爺爺要是知道他辛辛苦苦精心呵護的小白菜現在就被一個外姓人拱了，沒準會氣得把書房里的毛筆給折斷了。”
蘇粲莞爾，“才不會呢。外公說過，少年看山是山，看月是月，看水是水，看花是花。”
“說人話。”
“年少時的感情是純粹的，喜歡就是喜歡。”
楊汀？？？
“外公是說，盡情享受當下。”
楊汀掌聲送給蘇粲，“小蘇同志果然深得老楊同志真傳。”
蘇粲回到了教室，趴在桌上上小憩。半睡半醒間，她感覺有人碰了她的頭發，動作極其輕柔，像極了小時候外公為了哄她入睡而輕撫她的頭發的觸覺，那時外公還會給她唱江南小調兒。
蘇粲睜開眼，抬起頭看，是董然。
董然就站在她身旁，用那只未受傷的手一遍一遍地輕撫她的秀發。明明才幾天沒見，卻感覺過了一個世紀。
董然俯身，偷了一記香吻。
蘇粲笑著看他，她說，“董然同學，你完了，這幾天發了好幾張試卷。”
蘇粲又說到，“還有很多筆記。”
董然用手輕描著她的眉眼，眼神愈發的溫柔，他說，“我回來了。”
“那，歡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