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粲然一生

第三十一章 世間多有意難平

粲然一生 一夷乙翊 5255 2019-11-22 18:48:50

  對于高考結束的高三學子來說,假期真真正正地開始了。這次的假期,粗略地算起來,差不多有三個月,比以往的每次假期都要長。假期剛開始,大家就像被關在籠子里很久的鳥兒一樣,嘰嘰喳喳爭先恐后飛出了鳥籠,飛向自由廣闊的天空,或停息在樹枝上引吭高歌,或是呼朋引伴……總之,大家情緒高漲熱情滿分。

  對于部分同學而言,高考結束后就應該好好放松,所以剛開始放假時,會選擇去旅游,或是把攢下來的各種電視劇通通刷一遍,亦或者沒日沒夜地打游戲通關。對于追星族來說,就要補愛豆的各種視頻采訪雜志等,更有心者會學著為愛豆打榜應援,為愛豆產出。而對于那些自律能力強愛學習積極提升完善自我的同學來說,假期可能只是換個地方繼續學習,他們早早地列好了學習計劃,嚴以律己,要求自己每天都要完成當天的學習計劃,溫故知新,厚積薄發。

  蘇粲顯然就屬于自律能力強的典型代表了,她沒有旅游的計劃,也沒有要追的電視劇,也沒有玩游戲。她的假期計劃,一是準備雅思,盡量一次過,另一個是提升自己的繪畫水平,因為雖然說她畫畫確實不錯,也得到了外公的指導,但嚴格來說,她并沒有經過專業系統的學習,所以她想利用這個假期讓自己的繪畫水平更加專業化。

  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如果不打算將繪畫作為一種謀生工具,那無所謂專不專業,可對于蘇粲而言,她喜歡的東西事物并不多,繪畫就是她為數不多的愛好中最熱愛的一項,她是不打算以此謀生,但希望自己在這方面的造詣能更上一層樓。

  蘇粲不打算報雅思班,因為以她的英語水平和充足的學習時間,她完完全全可以自學。那么,假期要自學,要么是在家里自己一個人心無旁騖地學習,要么就是去圖書館或自習室這些適合學習的地方。若是沒有董然,蘇粲會更樂意待在自己的房間里學習。而真實情況是,她和董然正在談戀愛,她不可能一直呆在家里,她會想董然,董然也會想她,那么解決方法自然就是兩人一起去圖書館學習,學習戀愛兩不誤。

  除此之外,蘇粲還有一份家教的兼職,是給一位初二升初三的小朋友補習英語。這位小朋友家就在蘇粲家樓下,蘇粲剛高考完,小朋友的媽媽陳阿姨就到家里找了蘇粲,說想讓蘇粲幫忙補習英語。蘇粲一開始并不想答應,因為她覺得雖然自己的英語確實不錯,但她覺得并沒有達到可以教別人的地步。后來轉念一想,她和阿然馬上就要上大學了,不同于高中,他們之后約會肯定有很多要花錢的地方,現在能存一點是一點。所以最后,蘇粲答應幫忙補習。把補習時間、地點、薪酬都談妥之后,陳阿姨就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董然的假期計劃就簡單多了,他只是想在這個暑假拿到駕照。董然除了要練車的時間之外,白天的其他時間基本都是和蘇粲待在圖書館里。蘇粲在準備雅思,而他就是打打手游刷刷美劇。至于他為什么要開始刷美劇了呢,自然是為了提高英語水平。聽說大學里要考四六級,他若是考不過或者考的分數不高,那有點丟面子。而且,作為英語那么優秀的蘇粲同學的男朋友,他的英語要是太菜,那多說不過去。再者,他現在不可能對著一本英語書或者單詞本狂啃,那樣根本學不下去,而看美劇,娛樂學習兩不誤,有趣又有用。

  和蘇粲一樣,董然也有一份家教,是給一位初三升高一的小朋友補習物理。這位小朋友家不在董然家樓下,也不在樓上,也不是鄰居,而是在另一棟樓。小朋友的媽媽李阿姨和董然的姑姑是大學同學兼鄰居,有一次她們聊天,李阿姨說起了自己家孩子的學習情況,很發愁他的物理成績,于是董然的姑姑就向李阿姨推薦了董然,說董然的物理很好的,每次考試排名都是第一第二。李阿姨聽了很是心動,托著董然的姑姑到董然家說明了情況。董然心想雖然他沒有幫別人補習的經驗,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勝任,但自己的物理還不錯,高一的物理也并不難,況且還有幾個月就到阿粲十八歲生日了。過了十八歲生日就是大人了,所以他想要為她準備一份很難忘飽含他心意的生日禮物,就像他十八歲生日那次,阿粲為他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物一樣。所以董然很痛快地答應了,因為他打算用補習掙得的第一桶金給蘇粲買生日禮物,這很有意義。

  林衣衣在家宅著覺得無聊的時候也會來圖書館找蘇粲。林衣衣知道自己是個電燈泡,但她覺得她這個電燈泡再怎么亮,也亮不過懸于高空的太陽,所以很心安理得地留在了圖書館。當然,她不是來學習的,作為追星一族,林衣衣現在的計劃是補視頻,還有學習剪輯P圖,為愛發電,向全世界安利自家的愛豆。

  林衣衣覺得圖書館真是個好地方,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安安靜靜的,外面世界的喧鬧皆與她無關。室內開著空調,與室外的炎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林衣衣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有些困時,她就會披上薄外套,趴在桌上小憩。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林衣衣披著外套的背上,她就這樣被暖意包裹著,就這樣靜沐暖陽,歲月靜好。

  但林衣衣今天有了煩惱,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望著窗外,也不看視頻了,就是嘆氣。蘇粲坐在她的旁邊,很明顯地感受到了她的低氣壓。

  蘇粲放下手中的真題,用手輕輕點了點林衣衣的肩膀,林衣衣轉過身,看著蘇粲。

  蘇粲笑著對她說,“陪我出去走走吧。”

  林衣衣點點頭,拿上手機,跟著蘇粲出去了。她們來到一樓大廳,那里有供人休息的沙發。

  她們坐在沙發上,蘇粲給了林衣衣一顆奶糖。

  蘇粲說,“我看你一直在嘆氣,是發生了什么嗎?”

  林衣衣緊接著就嘆了口氣,“哎~就今早看到一個消息,覺得有點難過。”

  “什么消息?”

  “你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零豆豆嗎?”

  蘇粲點了點頭,“記得啊,你說你很喜歡聽她的電臺。”

  “嗯,就是她。我真的很喜歡她的電臺,她的聲音很好聽,很溫柔,反正就是只要聽她講話,你就會覺得這個世界都是溫柔的。”林衣衣打開手機,打開了一個軟件,然后給蘇粲看,“這是她今天上午發的消息,說她以后不會再更新電臺了。一開始我們以為她是生病了,可她回復說不是。然后有人猜是不是因為家庭或者工作的原因,所以顧不上電臺了,她回復說自己決定不再從事配音工作了,她說很抱歉,不能陪著大家了。嗚嗚嗚,粲兒,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不更新電臺了,明明前一天她還和我們分享了一個好消息,說有公司找她合作一檔電臺節目,明明那時她很開心的啊,怎么一覺醒來,一切都變了。嗚嗚嗚,我不能接受。為什么啊?你說,她又沒有生病,生活工作都很順利,她有那么多喜歡她的聽眾,而且她明明那么喜歡配音,那么喜歡說話還有和我們聊天分享故事,怎么能夠把這些都拋棄了呢?我不明白!”

  蘇粲拍了拍林衣衣的肩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她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就尊重她的決定吧。”

  “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有些意難平。”明明那么美好,明明一切都在朝著美好的方向發展,卻突然間都不復存在,她怎么能夠心平氣和地去接受?

  “這世界多的是意難平。我們總是希望自己喜歡的一切都以我們認為的最美好的狀態存在著,可沒有什么是永恒不變的,我們得試著去接受去接納。而且,我們以為的最美好的狀態,可能對于當事人而言并不是最美好的,對于別的人來說也可能不是最美好的。她做出了改變,可能就是為了達到她心中的最美好的狀態,而那樣的狀態會吸引到別的人,所以啊,她可能只是選擇了她更為熱愛的東西,她在為此努力著,你難道不為這樣的她感到高興嗎?”

  林衣衣癟了癟嘴,“這么說是我自作多情了?”

  蘇粲輕輕笑了一聲,“不是,你沒有自作多情。你喜歡聽她的電臺,喜歡她和你們像朋友一樣地聊天,說明你很享受這種狀態。你認為這是最美好的狀態,而追求美好,誰又能說能是錯的呢?我想說的是,既然這已成為了既定的事實,你的意難平又并非她的遺憾,那就朝前看,去祝福她就夠了。還有,她雖然不更新電臺了,可之前的那些回憶還在啊。那些是屬于你的,誰也拿不走。”

  林衣衣看著蘇粲,眼眶卻慢慢紅了起來。她眼里蓄著淚水,遲遲沒有往下滴。林衣衣把頭靠在蘇粲的肩上,悶悶地說道,“她以后會有更好的生活,會看到更美的風景,會結識更優秀的人,甚至會有更精彩的故事,可這些都與我們無關了。我們有的,只是過去到現在而已。你說得對,大家都在往前走,這又有什么不好?”

  “很多人在我們的生命中都只是過客而已。在有她的那段旅途中,你收獲到了快樂,這就夠了。現在她離開了,你要做的就是把回憶珍藏起來。往后,你也會遇到很多很有趣很美好的人,也會得到不一樣的快樂,而你能做的并不是祈禱他們不離開,而是在他們還在的時候珍惜一切。”

  林衣衣靠在蘇粲的肩上,沒有說話。

  蘇粲也不急,就這么等著,讓林衣衣自己消化消化。

  一個人經歷的事情不多,就很容易對某些事情非常執著,而如果想不清楚,就會形成心中的疙瘩,也會容易意難平。等到經歷的事情變多了,心境發生了改變,那么可能就會對某些事情更加寬容,或者會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待這些事情,橫看成嶺側成峰,可能就會有不一樣的感悟了。

  高考成績出來了。蘇粲正常發揮,再加上有英語競賽得獎而得到的加分,完完全全可以報P大。而董然的分數沒有達到T大往年的分數線。

  董然再次受挫,然事情既已至此,悔恨沒有任何意義,懊惱也沒有任何意義,他現在能做就是考慮報哪個學校哪個專業,又或者復讀。

  董然是不考慮復讀的,他完全沒有把握經過一年的復習就可以考上T大。

  蘇粲一直在一旁默默地守著董然,她不想給董然任何壓力,也不想董然一個人承受一切。對于事情沒有達到他們預想的結果這一點,蘇粲確實也有遺憾,但這并不是一個死局,換條路走就好了。

  蘇粲告訴董然,“沒關系的,我們還年輕,還有很多機會。無論怎樣,我都一直在。”

  后來,董然和蘇粲,和他爸媽討論,然后經過反復橫向縱向對比后,選擇了D大。

  再后來,董然拿到了D大的錄取通知書。他拿著通知書,坐著車來到了蘇粲家中。

  蘇粲打開門,董然就站在門前,手里拿著個快件,臉上不喜不悲。

  她把他迎進家里,又給他倒了杯水。

  她看到了他手上拿著的錄取通知書。

  蘇粲拿過通知書便拆了起來,她似是在同他說話,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這下,是真的要異地了。”

  董然喉嚨干澀不已,他眼前這個姑娘啊,他心尖的姑娘啊,再過一些時日,就要與他相隔千里萬里了。

  “阿粲,我是不是很差勁?”他心中有些酸澀,他那樣兢兢業業,努力追上她的步子,害怕配不上她,誠惶誠恐。

  蘇粲拆通知書的手滯了一下,幾不可察,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手中的動作。

  董然看著她拿出里邊的通知書,看了一會兒,輕輕地吁出了一口氣,然后轉向他,無比認真,她的眼睛里一片星辰大海,眼波里卻滿是對他的信任與愛戀,“可我從來都覺得你是最好的,最優秀的。”

  在他妄自菲薄時,她一片赤誠認定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兒郎。

  董然用手輕輕撫著她的臉龐,手上的觸感,心房的柔軟才讓他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他擁有著她,“我永遠記得軍訓晚會的那天晚上,一開始我并沒有坐在你的旁邊,是后來不知怎的換了一次座位,然后就坐到了你的旁邊。你那時在哼歌,我轉頭只看見了你的側臉,就像他們說的,一眼萬年。后來,我知道了你叫什么,在哪個班,再后來,你考進了實驗班,我沒有進。我借著阿宇的東風,時常到你們班走廊偷偷地看你。我那時覺得你那么好,我要是不進去實驗班,怎么能夠站在你身旁。好在命運之神他眷顧我,高一下學期開學后我真進了實驗班。我那時看著你的背影,覺得一切都特別不真實,明明我們就在一個教室里,看著觸手可及,但我仍覺得遙不可及。一開始我也著急啊,不知道怎么去接近你。我害怕冒冒失失地靠近你,會嚇到你,會讓你對我產生不好的印象。那天,我在心里給自己加油打氣了好久,才敢走向你的座位,向你請教問題。你知道嗎?那天我可緊張了,手心還有后背都是汗。那天,我們靠得那么近,我看著你對我笑,是真的覺得為了你,我所做的這一切都值得。”

  董然將蘇粲額前的碎發別到了耳后,“你還記得高二暑假時我和我爸媽去了趟BJ吧。我專門拿出一天的時間去了P大和T大,它們就隔著一條公路。我看到有很多學生騎著自行車或是小電驢在兩個學校跑來跑去。我當時就想著,等以后你去了P大,我去了T大,那我也天天載著你在兩個學校穿梭。現在,我的夢想實現了一半,起碼你去了P大。”

  “那你為什么不考慮復讀呢?”

  董然將頭擱在蘇粲的肩膀,聲音有些悶,“因為我害怕,沒有你在我身邊,我會考得更差,我擔不起這樣的風險。我上網查了查,他們說可以通過保研或是考研到T大去讀研究生,我才下定決心報了D大,打算努力四年,然后去BJ陪你。只是這四年,要辛苦你了。”

  蘇粲抱住了董然,“那等你來到BJ之后的每一個四年,你都要在我身邊。”

  董然抬起頭來,嘴角噙著笑,眼里滿是堅定,“我就你這么一個放在心窩里的人,當然要在你身邊了。”

  男孩的眉目,經過三年的時光雕刻,已初顯男人的剛毅。但男孩眼中的女孩,仍是初見時那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令他心動不已。

  董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我聽說P大里有很多帥哥,你可不許看他們,你的眼里就只能有我!”

  蘇粲不甘示弱,回擊道,“那我還聽說蓉城美女如云呢,倒是你,你要管好你自己!”

  董然抱住蘇粲,親了親她的額頭,“我眼里心里滿滿的都是你,其他的人,我誰都不看!”

  蘇粲笑了,她摟住董然的腰,全身心地依賴著他。

  兩顆心緊緊地依偎在了一起。他們相信無論面前有多少困難,最后他們一定會在一起。總之,熱愛可抵歲月漫長,即使他們要暫時分隔兩地,即使要暫時承受異地的相思之苦,他們都無比地堅信:余生,他們會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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