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秦懷竹
秦懷竹推開了門,本想看看是哪個人敢如此膽大包天的用了他的房間。
然而推門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桌子一旁的谷桃。
他看著她抬眸瞥了他一眼,只感覺這一眼直看到了自己的心里去。他怔在原地,仿佛周圍再也沒有了其他的聲音,也沒有了其他的人,天地之間只剩下他們兩個。
然而正沉溺于這樣的恍惚之間,卻聽見身旁有人勸問道:“秦少爺,秦少爺?”
“啊?”秦懷竹猛然回過神來,再向谷桃看去,卻見她已轉過了頭去,并為自己戴上了一層面紗。
可憐一番好顏色便白白被這面紗掩去,但即便戴著面紗也不能遮住這位姑娘舉手投足的儀態風度。
秦懷竹小公子在心中癡癡地想著。
“秦少爺,您看,那邊漪瀾閣已經為您收拾出來了,要不,您去哪間雅間坐一坐?”姍姍來遲的掌柜的陪笑著勸道。
“不去不去。”秦懷竹擺了擺手,只覺得這掌柜的聒噪得很,沒見那位姑娘的眉頭都顰了起來嗎?
秦懷竹身邊的小廝也是個機靈的,青書看出了自家公子的意圖,默不作聲地攔下了掌柜的勸阻,作出一副蠻橫的樣子,跟掌柜和小二兩人扯皮。
而秦懷竹則趁此機會進了丹竹閣。
“欸,秦小公子,您不能進去啊……”掌柜的只能被攔在青書身前,遠遠地攤著手。
他眼睜睜地看著秦公子進了屋子,心下哀嘆:“完了完了,沒想到今日我第一樓的名聲竟然毀在這位小祖宗的手上。哎。”
屋內并不如他所想傳來客人的斥責聲,反而聽到里面稍長一些的那位女子道:“掌柜不必如此為難,左右我也是與秦小公子相識,不若今日便坐在一起,也可聊聊這些年的趣事。”
見屋內的兩位客人都不介意,掌柜這才擦了擦額上的汗:“是,是。今日打擾了二位客官用膳的雅興,是我們樓里招待不周,稍后小人會再讓小二為您上幾道菜。今日您房間的菜也全部免去費用。”
“那便多謝掌柜的了。”那女子淡淡地道。
待掌柜的和小二離開后,青書方才關上了丹竹閣的門,在門外候著。
想著自家主子難得對哪位姑娘心動,也許此次結識,便成就了一雙好事也說不定呢。青書的臉上洋滿了笑意。
廂房內,秦懷竹卻不如青書所想的那般輕松自在。
早在他聽到單青玉開口之時,他的身子便有些僵硬起來。
他總覺得……這個聲音……似乎……是宮里那位老魔頭的。
他僵硬著轉過腦袋,心里暗暗祈禱著,不要是那個人,不要是那個人,千萬不要是那個人!
然而他轉過頭去,果然看見了太后原來身邊的那位單姑姑。她正端坐在那里,似乎是剛剛用過膳,拿起絲帕輕輕擦拭著嘴角,很快又把絲帕放下。
他看見她姿態端莊到近乎完美地坐在那里,皮笑肉不笑地對自己道:“秦小公子,好久不見啊。”
秦懷竹幾乎是立刻僵了臉色。他勉強勾出了一個微笑:“單……單姑姑,好久不見。您怎么來金陵了?”
不是傳聞單姑姑已經在揚州定居了嗎?怎么會突然沒有一點風聲地出現在金陵?是哪個混賬謠傳出來的消息!等單姑姑離開了金陵,他一定要帶人去敲斷那些擅傳謠言之人的狗腿!
秦小公子在心中發狠道。
單青玉哪里知道自己在秦懷竹的心中已經被想成了如此兇神惡煞的模樣。她不過是見這小子太過囂張,給他一點敲打罷了。
不過他的話倒是提醒了她。秦懷竹的父親身為皇商,母親身為郡主,其在此地的權勢自然是不容小覷的。
或許五日后的拍賣會上,他能幫上什么忙也說不定。
心下雖然如此思索著,做著利用秦懷竹一次的打算,但她的面上卻不曾顯露分毫,而是如同寒暄一般回答著秦懷竹的問題:“也沒什么大事,不過是五日后奇珍樓的拍賣會上有一件老身需要之物,這才特意趕來了金陵。”
不是長住就好。秦懷竹在心下松了一口氣。不過還是得盡快將這尊大佛送走才好,不然,她一日不走,他恐怕就一日不得安寧。
秦懷竹這樣想著,便將心思打到了方才單青玉所說的那件事上,他笑道:“單姑姑放心,我秦家在奇珍樓里也算是有幾分面子的。那一日倘若您需要些什么,盡管來秦府找我,若我能做到,必然會幫單姑姑做到的。”
單青玉面色不改地點了點頭:“那便寫過秦小公子的好意。”算是接下了秦懷竹的這一番示好。
不多時,第一樓補償的菜品便被一一端了上來。即便做出了補償,店小二還是在一旁躬身對三人道了歉。
單青玉和谷桃體諒了店家的難處,沒有再苛責些什么。
單青玉在此處,秦懷竹也不好耍橫,只能故作大度地放過他們。
店小二退出了房間時還擦了擦額頭的汗:“今日這秦家的小公子怎么這么好說話?”店小二心中既詫異也慶幸。
“嗨,干我什么事呢?左右第一樓的名聲保住了,我也沒有失了這份工作,這便足夠了。”這樣想開,他便又恢復了笑呵呵的樣子,引著一應奴仆離開了丹竹閣。
丹竹閣內,秦懷竹難得坐有坐相地端坐在椅子上,這一幕若是叫外人看去,恐怕要以為天上下紅雨了,若要被秦家人看了去,也要欣慰自家小兒子轉了性子,終于穩重了。
然而此刻這里只有能鎮得住秦懷竹的單青玉,單青玉不屑于挑他的毛病。
還有便是另一邊悄悄關注著兩個人的谷桃,谷桃才不管別人是什么樣的,她只要顧好自己就夠了。
秦懷竹在一片靜默之中端坐了許久,單青玉不動,他也不敢動,他的額上緊張得幾乎要滴下汗來。
不過好在很快這種尷尬便被打破了。
單青玉站起了身,對秦懷竹道:“老身與小桃已經用完了,秦小公子便慢用吧。老身便帶著小桃先行離去了。”
秦懷竹也站起了身,聽聞此言,又是放松又是有些惋惜地應了下來,目送兩人離開了丹竹閣。
待到兩人走得沒影了之后,他方才坐了下來。
單青玉一離開,他便恢復了原形。他忘掉了自己方才看到單青玉的恐懼。
腦海中一遍遍回放著自己與那位小桃姑娘對視的那一幅畫面。他又想起谷桃離開時的背影,仿若弱柳扶風,娉婷姽婳,似畫中仙。
他不由癡癡地笑了起來,原來她叫小桃?名字還怪可愛的。
青書一進來便看見自家公子傻笑的樣子,他輕輕撞了下秦懷竹:“公子,可是好事將成啊?”
原本沉浸在畫面中的秦懷竹聽聞此問,正想笑呵呵地點頭應下,心說小爺我誰拿不下啊。
單很快他就想到了谷桃身邊的單青玉。
……
他瞬間便如被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
“可別說了,可太難了。”他悶悶不樂地趴在桌子上。
仿佛看見未來自己和谷桃兩人含情脈脈對視,卻硬被單姑姑拆散的模樣。
果然,單姑姑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魔頭,宮里傳聞誠不欺我!
青書疑惑地撓了撓頭,小少爺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不過他看自家小少爺仿佛魂都飛到了天外去,恐怕這樁好事還真的得有頗多劫難。那他便不再提起,以免再傷了少爺的心。
第一樓外,谷桃隨著單青玉慢悠悠地逛在街上。
街上也有如她們一般的小姑娘,不過也許是擔憂她們體弱,即便此時風雪并不大,她們身后跟著的丫鬟們也為她們撐了一把傘。
谷桃見此,悄聲向單青玉問道:“姑姑,我們要不要也撐兩把傘啊?”
單青玉卻擺了擺手:“不必,我挺喜歡這場雪的,若你不喜,那你也撐一把便是。”
谷桃雖然不喜冬季,但也沒到了連一場雪都受不得都地步,因此她便也這樣跟在單青玉的身后。
從第一樓到客棧距離不遠,但頭上和衣上還是不可避免的落上了一層薄薄的雪。
到了客棧前,谷桃拍去身上的雪花,這才進了門。
小二見二人回來,趕忙上前去詢問兩人的需要。
待二人上樓后,還叫店里的下人送了兩碗姜湯上去。
谷桃坐在室內,翻著手中的醫書,沒一會兒便走了神,目光不自覺地向小火爐瞟去。
室內靜謐,唯余炭火燃燒過旺時發出的噼啪聲。
看得久了,她便覺得周身有一陣陣的冷意傳來。
她又喝了一口店小二差人送來的姜湯。姜湯雖然辣得很,但入腹卻有暖意盈滿身子。
若是這姜湯能甜一些便好了。谷桃又把心神放到了這碗姜湯上,絲毫沒有發覺到有什么不對。
不知出神出了多久,直到房門被扣響時,她才回過神來。原來不知不覺中,暮色已至。
待沐浴過后,她便靠在床頭,手中雖握著醫書,但心神放松下來卻飄得更遠。
也許是此時太過愜意,沒一會兒,她便閉上了眼。
手中的醫書悄然滑落,谷桃呼吸均勻著,又陷進了一個夢里。

離執夙
秦懷竹:我太難了太難了。 谷桃:我太難了太難了。 頭頂單青玉露出一個如同大魔頭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