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錯了。”身后傳來大強怯懦而擔憂的聲音,“劉大哥你不要走。”
以前妹妹不是也是這么認錯的嗎,劉仲謀停下腳步,回頭轉身過去,沖大強一笑,比一個大拇指真棒手勢。
劉仲謀知道這種犟脾氣的孩子不說話則已,一認錯必是知錯。心中也是喜歡,沖大強說道:“這就是嘛!男子漢大丈夫就是要有骨氣,跟要有志氣不是嗎?以后我們好好做一番大事業,憑自己真本事,不但讓弟弟妹妹們有飽飯吃,更讓天下的苦孩子們都吃得上飽飯,對不對?好男兒志在四方!”
“嗯!“李大強狠狠點頭。
看到先生不發火了,大強沒事了,孩子們一下子就沖大強圍了上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劉仲謀搖頭晃腦說道,“大強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下決心改正,我們鼓勵一下他這種勇氣。”
所有孩子們一起為大強鼓掌加油。
剛剛受體罰一聲不吭,倔強又剛硬的大強,此時卻是臉皮一下薄了起來,紅著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嘿嘿傻笑。
“那我們也接著講故事嘍,”劉仲謀大聲說道,“小蝌蚪找媽媽的故事。”
也是給妹妹講的第一個故事。
林小姐進屋拿消腫化瘀藥出來,見一群孩子早已又坐的整整齊齊聽劉公子講故事,不由得微微一笑。
“池塘里有一群小蝌蚪,大大的腦袋,黑灰色的身子,甩著長長的尾巴,快活地游來游去。”
林姑娘悄聲過去為最后排的大強涂抹傷藥,包扎傷口。
“小蝌蚪游哇游,過了幾天,長出兩條后腿。他們看見鯉魚媽媽在教小鯉魚捕食,就迎上去,喊道:'媽媽,媽媽!'鯉魚媽媽說:“'我不是你們的媽媽,你們的媽媽有四條腿,寬嘴巴。你們到那邊去找吧!'”
聽到又坐在劉仲謀大腿上的小不點奶聲奶氣地說道:“小蝌蚪沒找到自己的媽媽。”
低頭包扎傷口的林小姐不由一笑,不由地與往日一樣,靜心聽劉公子講說故事。
劉仲謀一笑,接著講到:“對啊,
“小蝌蚪又游哇游,游哇游,過了幾天,長出兩條前腿。他們看見一只烏龜擺動著四條腿在水里游,連忙追上去,叫著:'媽媽,媽媽!'烏龜笑著說:'我不是你們的媽媽。你們的媽媽頭頂上有兩只大眼睛,披著綠衣裳。你們到那邊去找吧!'“
“小蝌蚪游哇游,過了幾天,尾巴變短了。他們游到荷花旁邊,看見荷葉上蹲著一只大青蛙,披著碧綠的衣裳,露著雪白的肚皮,鼓著一對大眼睛。“
講到這里,劉仲謀忽然想起了另一個世界的母親和父親,還有可愛的妹妹,人生最大悲與苦,無非生離與死別。自己此番遭遇,劉仲謀之前刻意將此番感情拋至一旁,不去想也不敢想,此時卻不禁種種過往涌上心頭。
忽然劉公子的聲音停頓下來,林傾心不由地抬頭望過去。
坐在人群之中往日一直嘻嘻哈哈講故事的劉大哥,此時一臉深沉,直直靜靜望著土墻外的桃枝出神。
陽光被屋檐隔斷,光影明暗,也將劉仲謀與孩子們分隔成兩段。
孩子們坐在陰涼里,劉仲謀獨坐陽光下。
恍惚間,林傾心似乎看到一個極為陌生又孤寂的劉仲謀。
此刻他與她卻如同分別身處兩座遙遙對立的山巔,明明近在眼前,觸手可及,卻有絕壁千丈,崖壑百尺,將人遠隔天際。
他此時又如同山澗清晨清寒浸體的涼霧,雖然望之安靜溫柔,卻讓人欲近之而退卻。
他周身上下透出一種不知因何而來地思愁與陌生,滿是疲憊與孤獨。
似乎這個園子與他一個月來的親近感也漸漸退散開去,
那道光影如利劍,將劉仲謀與她隔開,與院子里孩子們隔開,更好像與整個世界都隔開了。
他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林傾心沒來由地一陣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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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聽不到下文,齊齊催道:“然后呢?然后呢?”
劉仲謀回過神,露出笑容,道:“小蝌蚪游過去,叫著:'媽媽,媽媽!'”
“青蛙媽媽低頭一看,笑著說:'好孩子,你們已經長成青蛙了,快跳上來吧!'他們后腿一蹬,向前一跳,蹦到了荷葉上。”
“最后啊,不知什么時候,小青蛙的尾巴已經不見了。他們跟著媽媽,天天去捉害蟲。好啦,故事講完了,你們也跟著林姐姐去捉害蟲去吧。”
孩子們聽完故事,都散開跑去玩了。
林傾心望著劉仲謀此刻的招牌般笑容,燦爛而真實,覺得剛剛那一幕恍如錯覺。
林傾心沖陽光下兩手抱頭閉目曬著太陽的劉仲謀走去,微微停頓,,開口說道:“感謝劉公子之前對大強的教導,我教導不周,反而勞你費心了。“
說完便沖劉仲謀款款行一禮。
“哪里,哪里,林姑娘太客氣,客氣了,應該的,應該的。“劉仲謀嘴上說客氣,卻是雙手依舊抱頭,歪著腦袋笑嘻嘻地看林小姐行完一禮,模樣甚是高興。
林傾心看他眼神直接,無由臉上一紅,忙道:“劉公子真乃博才之人…...”
“啊,那是,那是。“林傾心話尚未說完,劉某人便接口應道。
林傾心一時不知道給如何接口了。
想了一下便又忍不住滿臉崇敬地道:“劉公子這句'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真可謂立身處世之至理名言,公子博才之名實在不虛。“
“過獎,過獎。“劉仲謀嘴里應承著,饒是他臉皮城墻厚,也不禁感到一絲羞愧,這小妮子也太會夸人了吧,怎么就成我說的了,書白讀了吧。
難道這個世界只有孔子沒有孟子嗎?那我發發力,多抄抄書,以后這世上是不是就會有孔劉之道啥的了?
劉仲謀看著林傾心滿眼的亮晶晶的小星星,崇拜之情洋溢言表,夸贊之辭不斷,不由得嘿嘿一笑,咱劉某人這是也有粉絲了呀,說道:“林姑娘,卻是說哪里話,隨口一說而已嘛。”
林傾心道:“怎么會是隨口一說,這哪是......”
不容她再夸贊自己了,劉仲謀說道:“騙小孩的話,林姑娘你也信?哈哈!”
林傾心一臉疑惑,雙目瞪大如牛,道:“騙小孩的?劉公子說笑了,這句'窮則獨善其身…...'”
劉仲謀放下雙臂,板正身子,一本正經的地道:“‘窮則獨善其身,富則妻妾成群’,我確實是想說,這才是我的人生理想。”
劉仲謀像安慰大強一樣,拍拍林小姐肩膀,轉身瀟灑而去。
院子里,林傾心一個人在明暗雙影間愕然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