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淑慎死死扣著冰涼的地板,比起肉體上的疼痛,更多的是內心的煎熬,耳畔回蕩的是皮開肉綻的聲音,她微喘著粗氣說道:“藥也喝了,公公該放了我那兩個宮女了吧?!?p> 高桂英擺擺手,門外的太監才停下手里的板子,累得渾身冒熱氣。
“娘娘,您好生休養,這樣您日子太平了,也少了不必要的是非,奴才眼睛看得出來,您床上的可是個男人穿的裘衣?!彼麎旱凸喩ぷ诱f完,都沒行禮仰著頭離開。
仇淑慎腦子一片空白,原來如此,原來…他們認為自己肚子里的是孽種?!
“娘娘…”石玉與石宛手拉著手爬進屋,倆人不顧背上的疼痛,攙扶著仇淑慎起身,石玉哽咽著開口:“娘娘,您再堅持一會,奴婢這就去找端王爺!端王爺定有辦法?!?p> 仇淑慎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拉住石玉,痛苦地搖搖頭,她隱忍著疼痛開口:“后宮之事,端王爺又有什么辦法?日后與他要斷干凈!我沒事,你們先下去抹藥。”
石宛咬著嘴唇,眼睛里布滿猩紅的血絲,“都怪奴婢…如果奴婢方才沒去找高桂英,而是直接去找皇后娘娘,您也不用受這么大的苦了,娘娘您打我吧!都怪我,若不是我,小皇子也不會…”
仇淑慎握住石宛的手,藥已經開始發揮作用,她死咬著嘴唇,整個人身體的重量都壓在石玉身上,她只是喘息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不怪你,高桂英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造次,只怕是聽了誰的命令,你倆都別哭了,本宮有些乏了,你倆先下去療傷?!背鹗缟鞯踔跉庹f完最后一句話,她身體里的全部力量被抽光了。
“娘娘,我沒事,我就守在這?!笔癖е鹗缟?,自責到恨不得此時受苦的是她,若可以,她甚至希望能用自己的命換小皇子的命。
“本宮…本宮沒事,退下?!背鹗缟鹘弑M全力才說完才將這幾個字從牙縫里擠出來,艱難地邁著步子倒在床上,她死死抓著幔帳,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窩在裘皮大衣里,渾身上下的關節好似被拆散,她扭曲著身子,被子大衣和發絲全都糾結成一團,而眼下她還惦記著自己的兩個丫鬟,就連呻吟都隱忍著。
“娘娘…娘娘會死嗎?”石宛坐在地上嚇得渾身發抖,她透過門縫直勾勾地盯著抖動的幔帳。
“娘娘不會有事,入宮前我特意為娘娘抄了四十九篇經,娘娘不會有事!聽話,你先去上藥,我去請太醫?!笔裉峙跗鹗鸬哪?,顫抖著拭去她臉頰的淚。
“娘娘如果死了,我們該怎么辦?我聽宮里的嬤嬤們說,沒人要的奴婢還抵不過一頭騾子,連刷恭桶都會被嫌晦氣!阿姐,阿姐我們怎么辦?我不想去刷恭桶,我不想去浣衣局…”石宛緊繃著的弦總算是斷了,她抱著石玉的腿不讓她離開,她張著大嘴連喊都沒力氣了,只??謶值臏I水順著空洞的眼眶往下滴。
“娘娘不會死!”石玉仰頭對著灰蒙蒙的天深吸了口氣,她用力的閉了閉眼將滾動在胸腔的悲憤咽了下去,再小心翼翼地彎下身子,盡量不讓衣服碰到背上的傷,“娘娘不會有事,你先去上藥,上完藥等等蘭中嬤嬤,她去取午膳應該快回來了,阿姐必須去找太醫?!?p> “阿姐,如果我們…我們免不了一死,在死之前能吃一頓飽飯嗎?”石宛縮小動作,壓低顫抖的幅度,一點點松開了石玉的腿。
“我們不會死?!笔穸硕ㄉ瘢胺匠ㄩ_的宮門,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太醫院里,所有的太醫都通了氣,他們面面相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宮女,周身泥濘骯臟,臉上還粘著血痂,但他們只是看了眼就趕緊移開了目光,生怕自己被纏上。
“太醫!太醫求求您救救我們娘娘!我們娘娘被灌了湯藥,我用絲帕沾了些!太醫!求求你們!看看能不能尋出解藥來!太醫,求求你們了!”石玉捧著絲帕重重地磕頭。
其中一個太醫似乎于心不忍,剛上前了一步就被身旁人攔了下來,那人給了這太醫一個眼神,這太醫只得作罷,卻被眼尖的石玉發現了,石玉跪著往前挪,挪到了太醫腳邊,她抱著這人的腿就不松手了,”太醫求求您救救我們娘娘!您的大恩大德奴婢記一輩子,石玉每逢初一十五都為您燒香誦經,只要您救我們娘娘,您想要什么!奴婢上刀山下火海也給您尋來!”
這下是全然沒了辦法,太醫環視了眼身邊的人們,全都裝作有事移得老遠,“姑娘您不必如此,你背上還有傷,不宜做大幅度動作,先松開我。”
“您答應救我們娘娘我就松開您!您若不救,那就打死奴婢吧!”石玉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她緊閉著雙眼就是什么都聽不見什么都看不見。
太醫咬著牙,額前青筋凸起,“姑娘,您別這樣…臣只是醫士,還做不到獨立為娘娘看病,您還是請太醫為娘娘看病吧?!?p> “您放眼望去,哪位太醫敢為我們娘娘看病?你若不去,我就去稟報皇后娘娘!說你們瀆職!定你們罪!”石玉尖銳嗓子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