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丫鬟仆人們圍成一圈。
人群中央,長桌上,躺著一具僵直的尸首,樣子很嚇人。
“這是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發現的?”
桌前,趙寒看著尸骸,問著曹庸。
原來,就在今日凌晨,有個仆人在莊內東面一棵樹下,發現有個穿著法師服飾的人,躺在那里。
仆人以為是個喝醉的客人,就想過去叫醒,誰知走近才發現是具尸首,頓時嚇得暈了過去。
過了好久醒來,才跑回莊里,報給了曹庸。
曹庸大吃一驚,連忙找人把尸首抬了回來。
二爺徐望賢的身子弱、受不得這等驚嚇,他不敢驚動,思來想去,就想到去找衙門的人幫忙。
他先去找了官職最大的蔣懷。
蔣懷一聽死人了,臉上馬上變色,就說,他這次來只是監督,破案的事他不管,讓曹庸去找那些法師。
一說到法師,曹庸頭一個就想起了趙寒,馬上就滿村子找人,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他們。
趙寒仔細聽完,然后親手把尸首的衣裳全都脫去,仔細觀察了起來。
曹庸和眾人一陣惡心,紛紛捂眼、退后,甚至嘔吐。
這是一具堪稱“完整”的尸首。
仰面朝天,頭身手腳,幾乎都完好無損。
只有腰背的皮膚上,有些暗紫色的尸斑,一片片的,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趙寒圍著尸首踱著步,不斷觀察著,想著什么。
洛羽兒也仔細看著,一點都不害怕,時不時的還湊近去看,非常認真。
“我服你了香兒妹……”
姜無懼捂著鼻子,席天賜也很害怕,躲得遠遠的。
“趙寒,”洛羽兒道,“看這些尸斑的樣子,這人應該是昨晚三更左右死的,正好是咱們在隘口的時候。”
“羽兒你還真學過仵作?”趙寒道。
“那當然,爹爹教我的。”
“伯父這么虐待自己女兒好嗎?”
“……”
“那你認出這個人了嗎?”趙寒問。
洛羽兒道:“是昨天在院門那里,那三個法師的一個。
也就是,后面那兩個瘦子里的一個。”
“那這人怎么死的?”趙寒道。
死因鑒別,是仵作的功夫之一。
洛羽兒看著那具尸首,“這人從頭到腳,只有小腿上有點淤青,這應該是昨天被你打的。
這樣小傷,是絕不可能致命的。
而其他的地方,一點受傷的痕跡都沒有。
要說中毒吧,可一般中毒的人的身上,都會有毒氣外露的痕跡。
眼睛、指甲、耳垂,又或者腳底涌泉穴、胸口膻中穴什么的,多少都會有點異樣。
可這個人什么都沒有。
我也看過他的嘴里……”
洛羽兒指著尸首張大的嘴,都是灰黃灰黃的牙齒:
“這里頭,也沒有毒藥的殘留。
所以,這人的死因不是外力,更不是中毒。
這尸首全身上下,要真說還有什么特別的,就只有這里了。”
尸首的脖子上,有一點淺紫色的斑痕,花生米大小,極其不易察覺。
“這不就是那什么尸斑嗎?”姜無懼捂著鼻子湊過來。
“不像。”
洛羽兒道,“尸斑,就是人死了,身子里的血流不動了、往低的地方聚集,堆在人皮下面,就成了尸斑。
這尸首臉朝上、背朝下躺著,那脖子上即使有尸斑,也應該在后脖子的地方。
可這紫斑卻在脖子上面,還靠近下巴。
而且這紫色也太鮮艷了些,根本不像尸斑。
對了,除了這個紫斑,這人死前的樣子,也很古怪。”
這尸首那張死灰色的臉上,兩只細眼和嘴,都張得很大。
兩只手一前一后,僵在空中,好像想把什么可怕的東西推開。
“可憐的家伙,”姜無懼道,“他死之前,肯定看到什么嚇人的玩意兒了。
難道是……高昌厲鬼?
是厲鬼殺的他?”
一陣寒意,頓時從周圍徐家莊的人等的腳底冒了起來。
“可不應該啊。”
洛羽兒道:
“昨晚,那厲鬼明明被我們追到外頭很遠去了。
怎么一轉眼,它又出現在莊里害人了?”
姜無懼道,“那是它消失了之后,跑回來的?”
“不會。”
趙寒道,“蛇齒隘和這尸首發現的位置,一個在南,一個在北,相隔很遠。
根據尸首死亡時間的判斷,這人死的時候,正好就是昨晚,咱們在隘口碰到“厲鬼”的時候。
這世上的鬼物,有些因為天地造化,能夠快速行進,也是有的。
可這么短的時間里往返兩地,就算會飛,也做不到。
而且我有感覺,昨晚,那厲鬼根本就沒有離開隘口太遠。
只是我用盡了探測的法術,都看不到一絲的鬼氣,找不到它而已。”
“那這么說,”洛羽兒道,“這人不是厲鬼害的。
那會是誰?”
趙寒道:
“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羽兒,你再看看他的眼睛。
正中央。”
洛羽兒又看過去。
尸首的兩只眼睛放大,沒有一點生氣,和尋常的死人沒什么兩樣。
可就在那白茫茫的瞳孔正中間,好像有個青到發黑的小點,小得難以察覺。
“這是什么?”洛羽兒道,“尋常死人的眼里,是不會有這種東西的。”
趙寒道:
“這就是這人的死因,陰盛陽枯。
這個人的陽氣,不知被什么突然吸干了。
沒了陽氣調和,陰氣肆虐侵損人身,最終導致身亡。
瞳孔的這個黑點,就是人死時,陰氣沖擊元神,最后凝結的印記。
像這種死法,臨死前,人全身上下的骨肉,就像被千萬根冰針子扎著一樣,痛不欲生。”
四周,眾人一片愕然。
半晌,曹庸顫抖道:
“都說這世上的鬼怪,最喜歡就是吸人的陽氣了。
那害死這位道長的,肯定就是那高昌厲鬼了啊。”
“哦?曹管家,您怎么就那么確定?”
趙寒淡笑著、看著曹庸的眼,看得老人有點心慌。
“這……老奴也只是說說而已。”
“您說對了。”
趙寒一笑,“所以,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這人是被吸干陽氣而死,這正好是,鬼怪喜歡做的事。
可按道理推斷,昨晚那個時辰,這厲鬼又不可能出現在莊里殺人。
除非……”
“除非,”洛羽兒道,“還有除了厲鬼之外,還有第二個害人的鬼?”
曹庸臉色一變,四周,眾人頓時一片驚恐。
趙寒思索著。
吸人陽氣,確是鬼物常做的事,可這并非只有鬼物才能做到。
化外法門里就有這么一類,走陰寒一脈的法術,是吸取陰遂之氣,用以修煉的。
這法術如果煉到一定程度,也可以直接吸取人身陰氣。
只是,以活人陰氣來修煉,有悖天道人倫。這被認為是“妖邪”之類,向來為修行界所不齒。
而眼下這莊子里,正好有一個人,精通陰寒之術。
而這個人,正好也不是什么好人。
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從屋外傳來。
“許道兄,那姓趙的小子果然在這里。昨個白天,就是他打的我們師兄弟三個!”
一個瘦小法師說著走了進來,指著趙寒。
身后,許多法師的簇擁之中,許乘陽走了進來,目光陰冷,帶著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