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身上的袍子沾滿了了爐灰,臉上也是臟兮兮的,她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兩個黑油油的鼻孔一呼氣就噴出一股黑煙來。
華桑蹲在她面前,幸災樂禍地看著她,“你說你跑什么?我又不打你。”苻瓊用繩索將她的兩只手以及兩只胳膊都用特殊的手法捆起來了,這個老太婆會鎖骨功,可不能小看。
這時烏嬌也探進頭來,她默默站在華桑身后,老嫗看到她,就明白這是專門為她安排的一場陰謀了。她停止了掙扎,豆大的兩只眼睛滴溜溜地轉著,一會打量華桑等人,一會看看四面八方。
“別想著逃跑,那道青椒炒牛肉絲里,我放了軟骨散,現在也差不多改起效了,有沒有感覺手腳發軟呀?”華桑翹著二郎腿,斜睨著坐在地上的老嫗。
“我們不會把你怎么樣,只是想問問你關于雪域的一些問題,你去過雪域深處。”最后一句,苻瓊肯定地說出來。
老嫗神色變幻了一瞬,但還是閉嘴不語,就那樣像個破布一樣,隨意地把自己扔在地上。
華桑有點不耐煩,“究竟發生了什么,你連說也不敢說嗎?你再像個啞巴似的,我把你扔外頭雪地里去了,先把你凍一晚上,明天再給你泡在冰水里泡一天...”
老嫗恨恨地瞪著華桑,這個丫頭心黑膽大,明明知道她是在威脅自己,奈何自己確實怕冷比怕死還多上一分!她轉過身對著苻瓊和烏嬌的方向,慢慢張開了干癟的嘴,里面的牙又黑又黃:“不是不敢說雪域,是不敢回憶,不敢回想起在雪域里過的那段時間...”
“十年前,我剛滿三十五歲,”這老嫗現在的樣貌,看上去起碼有六七十歲,原來竟然只有四十五歲的年紀。“我男人那天去雪山腳下,狩獵野狍子,我去給他送吃食時,眼看著他被一股羊角風卷上了半空中,然后那陣風裹著他翻過雪山,一直卷進了雪域深處。”
老嫗的聲音粗噶難聽,她臉上一大半的皮膚都被紫色的疤痕占據,那疤扭曲凹凸,猙獰可怖,她驀然冷笑一聲,說:“我記住了它消失的方向,回家打包了行囊就獨自進了雪域,拗著一股勁要找到我男人,被女人搶了男人還好說,被一陣怪風搶了男人算什么回事?”
“前幾天還好,不過是普通的冰雪天氣,直到我翻過了第二座雪山。山下是一大片凍結起來的湖泊,那湖好大好大,起初我還以為是海呢,湖面上刮著的風不是風,是刀劍,能一道道撕裂你的衣服和面罩。我在那冰面上走啊走啊,走了五六天,看到前面的冰面上,平地而起了若干條連綿的山巒,那山幽藍幽藍的,蜿蜒起伏、延綿不絕...然后我就被敲暈了。”
華桑聽得云里霧里,“你突然被敲暈了?被誰?你男人嗎?”
老嫗翻了個白眼,看也不看華桑一眼,對苻瓊接著說:“醒來后,我躺在原地,骨頭都凍透了,那時感受不到疼痛,只能感覺到從內而外的寒冷,那種凍徹心扉的冷,我不明白自己都這樣了怎么沒有死,”說到這里,她不由自主地連連打寒顫,上牙磕下牙,她爬到灶爐邊,用滾燙的爐灰埋住自己的雙腿,“我一起身,看到旁邊擺著我男人的衣褲,和他手指上的戒環,我就知道他死了,他不死是不會取下那枚戒環的,因為那是他娘留給他的...”
華桑打斷老嫗逐漸偏題的絮絮叨叨,問她:“那你是怎么出來的?”
“我啊,我爬出來的,”說著,老嫗覺得更冷了,她把自己整個埋進了灶爐里,只留一顆腦袋在外面,“我渾身都凍硬了,那種環境里,不管再穿多少衣服也不管用了,我沒想太多,只想逃離那個冰天雪地,于是我就用胳膊一寸一寸地爬,沿著來路往外爬。臉上的肉也凍死了,身上的皮膚也都死了,但是心臟就是不死,我就沒辦法啊,只好接著爬,暈過去了就當睡覺了,奇怪的是不管我睡過去多少次,我最后都還是能醒過來,我那時候多希望能突然死了算了,總好過這樣的不死不滅地凍著...”
“我爬了一個多月,到后來,行囊里的大餅和肉湯也都吃完了,我也沒有餓死渴死,就像個不死之身似的,當我終于爬過最后一座雪山時,我身上所有的皮肉都不屬于我了,我只覺得我是一副骨架...”
華桑嘖嘖嘖地抖掉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難怪你對洋辣子都不為所動,你已經算是個泥塑的人了吧,是不是刀子砍在你肉上你都沒有反應呀...話說你有沒有試過?”
老嫗又翻了個白眼,繼續無視華桑。
剛剛老嫗一邊說著,苻瓊一邊畫著地圖,他將畫好的地圖遞到老嫗面前,問她:“這和你看到的地形,是否一致?”
老嫗盯著那張草圖,呼吸窒了一瞬,大約是那些可怕的場景重現在眼前,讓她有些接受不了,然后她咬緊了牙關,指著湖泊上的山巒,說:“比這個還長,瘦瘦長長的...像龍...”
苻瓊將地圖按照老嫗的描述仔細涂改好后,收入懷中。老嫗神色古怪地看著他們,“你們不會是想去雪域里吧?”
華桑從苻瓊懷里又把地圖掏出來,津津有味地看著,她說:“自然是要去的,不然我們為啥一定要向你請教關于雪域的故事?我們又不是閑地,沒事捉你玩啊?”
老嫗嘎嘎嘎地笑,臉上的紫色疤痕像是在翻涌似的,她盯著華桑:“真是不怕死的年輕人啊,你以為誰都有我這么好的運氣,能被雪域人喂護心丹嗎?”
“雪域人?護心丹?”華桑和苻瓊齊齊凝眸。
老嫗陰森森地趴在爐灰里,她發白的眼仁看著打開的門,烏嬌這才發現門還開著,冷氣一點點的沁進屋來。其實廚房里很暖和,灶爐里的火很旺,除了怕冷的老嫗,其他人誰也沒有發現門是開的。烏嬌隨手將門關上了,她覺得這個老嫗也不是壞人,只是邋遢了點,性格古怪了點,還有些負能量。
老嫗看門關上了,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像是快要睡著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