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風。
蕭凌云半臥在客棧柔軟的床上，聽著窗外的呼呼風聲，看著眼前的林清越坐在床邊，手里拿著個小碗，一勺一勺喂他喝稀粥。
蕭凌云忽然覺得輕松極了。
他這樣想著，臉上忍不住笑起來，又牽動胸口的傷勢，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林清越眉頭微蹙，埋怨道：“你這呆子，又在胡思亂想些什么？”
蕭凌云緩緩笑著，輕聲道：“我在想，你現在簡直像極了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
林清越撲哧一笑，俏臉一紅，嬌嗔道：“疼死你活該！”
蕭凌云嘆道：“疼大概是疼不死的，但昨晚若不是你，我必定已被佛心魔劍殺死了。”
林清越長嘆一口氣，輕聲道：“我只慶幸我畢竟還是及時趕到了。”
她低垂著眼簾，眉眼間隱約透著一股憂傷。
蕭凌云注意到她臉上神情的變化，開口問道：“清越，你有心事嗎？”
林清越站起身來，將空碗放在桌上，又緩緩在床邊坐下，滿目柔情望著蕭凌云，道：“我
蕭凌云輕聲笑道：“我有什么可擔心的？我現在不是已經沒事了嗎？”
林清越反問道：“以后呢？”
“以后？”
蕭凌云搖頭苦笑道：“那對我已太遙遠了……”
林清越道：“你又在想什么？”
蕭凌云眼神蕭索，低聲道：“我在想，他們會去哪兒了？”
林清越沉默著。
蕭凌云忽然笑了，笑得很凄涼。
他幽幽道：“他們為什么要離開呢？是因為要躲我嗎？”
林清越還是沉默著。
蕭凌云長嘆一口氣，又道：“清越，你是否見過我師父他們？”
林清越低聲道：“是。”
蕭凌云道：“你是否早已知道我的身世了？”
林清越低聲道：“是。”
蕭凌云也沉默了起來。
林清越道：“我本想找上官伯伯商量如何解決蕭……那柄劍的事情，但他似乎也已沒辦法阻止了。”
蕭凌云淡淡道：“真相本就很難阻止被發現。”
林清越道：“但我相信不論上官伯伯做了什么，他都是為你好的。”
蕭凌云又長嘆一口氣，從床上下來，走到窗邊，探手打開窗戶。一股冷風倒灌進來，屋內頓生涼意。
他深吸一口氣，只覺整個人頓時感到神清氣爽，原本混沌的腦子已清醒了許多。
蕭凌云眺望著窗外雪景，道：“我當然知道他是為我好，我也知道他一定有他的苦衷……只是，我該怎么辦呢？”
他忽然轉過身，盯著林清越，道：“你有他們的消息嗎？”
林清越搖頭道：“沒有，他們走得太突然了。”
蕭凌云的眼神又黯淡下來。
林清越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辦？”
蕭凌云淡淡道：“中原大概已沒有我容身之地了吧。”
他倚靠在墻上，仰頭望著天花板，目中露出思索之意。
林清越道：“林家在中原各地都有秘密聯絡地，你可以先去那里
蕭凌云搖頭淡笑道：“藏起來若能解決問題，我師父便不用離開生活了十八年的家了。”
他望著林清越，又道：“何況，這也只會給你帶來麻煩。”
林清越道：“我父親近期在閉關，武林盟主暫時由我代任。”
蕭凌云道：“那就更會給你造成麻煩了，不是嗎？”
林清越黛眉緊蹙，已說不上話來。
蕭凌云微笑道：“我已想好了，我要先去一趟西域。”
林清越面色詫異，道：“你要去西域做什么？”
蕭凌云道：“找不到師父，我就到西域去找，找到能證明我身世的證據。”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無奈的苦笑，自嘲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傻？這種時候還有這樣幼稚可笑的想法。”
林清越搖搖頭，輕聲道：“這本就對你重要極了，換做任何人也都會這樣做的。”
她嘆了一口氣，又道：“若是可以的話，我實在想陪你一起去……”
蕭凌云微笑著打斷道：“但你現在身擔重任，絕不能離開中原，更不能與我走在一起。”
林清越忽然嬌軀一震，面色轉白。
蕭凌云雙手攀上林清越的肩膀，用力握著，柔聲道：“我不是在和你說氣話，我是真的能體諒你的立場和難處，也是真的為你考慮。”
蕭凌云的臉忽然顯得有些紅，表情也有些扭捏。然后他長吸一口氣，道：“我向來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但你……你該明白我的心意的。”
林清越“啊”的叫出聲來，目光閃動望了蕭凌云一眼，又立刻低下頭去。
她的目中似乎有幾分驚訝，又似乎有幾分驚喜。
蕭凌云的手微微顫抖著，道：“我自然也已明白你的心意，所以不論你做什么，你都是為了我好，對不對？”
林清越頭低垂著，微微點了一下，輕聲道：“嗯！”
蕭凌云笑著道：“所以我以后再也不會誤解你了，你也不用再擔心。”
林清越忽然撲進蕭凌云懷里，身子不住地顫抖，臉上已出現兩道淚痕。
她顫聲道：“謝謝……”
蕭凌云緩緩伸手將林清越抱在懷里，又拭凈她臉上的淚痕，柔聲道：“傻丫頭，你在謝我什么？我們之間不是本該如此嗎？”
林清越低聲道：“我……我實在歡喜極了。”
她的身子忽然又一劇震，從蕭凌云懷里掙脫開，面色慘白，道：“我們這樣子，曉慧該怎么辦？”
蕭凌云聞言一怔，不解道：“我倆自小一起長大，情同兄妹，她自然該為我開心才是。”
林清越長嘆道：“唉，你這呆子，怎么就不懂女孩兒家的心思呢？”
蕭凌云沉吟著道：“你是說……曉慧喜歡我？”
林清越微微點了點頭。
蕭凌云連連搖頭道：“不可能，曉慧怎么可能會喜歡我呢？我們一直像兄妹一樣的。”
林清越道：“你看來是兄妹，曉慧也是這么覺得嗎？”
蕭凌云眉頭一皺，腦海中忽然閃過許多以前從不曾放在心上的畫面。
上官曉慧時常在紙上寫他的名字，上官曉慧看著他時總是一臉出神，上官曉慧雖叫他凌云哥哥，卻從來也不肯讓他叫她一聲妹妹……
難道……
他已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