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威和摩爾推測的沒錯，那立場波動確實是羅娜搭乘光梯從神域來到這里所發出的。

　　不過這立場向外的散逸其實很微弱，沒想到卻能被摩爾給碰巧檢測到。

　　羅娜這一次依舊是獨自出行，原本在離開檢查站之后，羅娜意外地收到了來自戰斗派的信息，詢問是否需要安排戰士同自己一同執行任務，讓羅娜有些受寵若驚。

　　只是想到這些人一個個冰冷得完全無法讓人接近的狀態，和那始終如一的表情的時候，羅娜還是委婉地拒絕了。

　　其實她心里想著，如果是那個之前陪同自己來到神域地編號31027的話，倒是可以考慮。

　　算上之前回到人類世界的那次巧遇，這個士兵算是在戰斗派中少有的能讓她有安全感的人了。

　　即使他并沒有另一些人那樣有著碩大的合金外骨骼，或者明顯就能看出某些基因強化的特征。

　　也不知道他們這個派系，是不是在進入隊伍之后，就不能隨便對外告知真實名字。

　　她想著，雖然見了兩次，卻依舊不知道對方叫什么，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

　　羅娜忽然意識到，能在這個時候想到這么一個人挺好，這讓她此前不斷翻涌的記憶碎片和隨之而來的情緒稍稍得以緩解。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拍了拍了自己所乘坐的穿梭機的玻璃，將系統喚醒，把行駛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雖然為了安全起見，穿梭機采用的全封閉結構，但是羅娜依舊希望通過兩側快速倒退的景物，假想自己的頭發被風吹拂飄揚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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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她即將抵達了神域通往洛城的節點的時候，竟然看到約瑟夫先生一個人站立在不遠處，看著自己從穿梭機上下來，便緩步走了過來。

　　“約瑟夫先生，您來這里，是找我的嗎？”

　　羅娜有些不敢相信：“您等了多久，怎么不給我傳個訊息，或者……”

　　羅娜說著似乎意識到什么，抬手檢查自己手腕上剛剛植入的升級裝備，以確定并不是自己思緒游走的時候錯過了什么。

　　約瑟夫溫和地微笑著，輕輕搖頭。

　　“不用緊張，我是特地過來這里的，還是覺得有些事情應該要面對面說，才更好一些?！?p>　　羅娜愣了愣，掂量著自己接收到的信息。對于約瑟夫來說需要當面講述的事情，自然是十分重要，她看向約瑟夫。

　　“是關于尼梅爾先生的？”

　　約瑟夫點頭確認，隨即轉身示意她跟著自己。

　　在羅娜抵達之前，他已經向這個出入口的守衛士兵要了一間房間用于會客。

　　兩人坐定，羅娜有些局促地想要知道那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怎奈約瑟夫依舊是一副慢悠悠的樣子。好幾次羅娜都想要直截了當地開口詢問，但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之前，有些信息沒有和你詳細說。”

　　聽到約瑟夫終于開始講述了，羅娜暗暗松了一口氣。

　　“我記得，那是你剛來這里的時候，當時我和你說尼梅爾是在房間里，‘用某種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但是我們并沒有在房間里發現他的尸體。”

　　“是的，我那會兒甚至還因此懷疑尼梅爾先生并沒有死?！?p>　　雖然這么說，羅娜心里卻明白，有一些細節在那個時候約瑟夫并沒有告訴自己，他當時的情緒和表情雖然掩飾的很好，卻還是暴露出了他。

　　約瑟夫搖了搖頭，“我們發現房間有被清理的痕跡，而清理房間的指令，是尼梅爾在之前預先下達的。另外……”

　　他看向羅娜，深深吸了口氣，然后一點點從肺里將空氣給擠了出來，好似做了一個艱難而重大的決斷。

　　羅娜就這樣盯著他，她知道，她將聽到一個極其關鍵的信息。

　　“我們還是在通風管道和下水管之類的地方，找到了一些帶有尼梅爾生物信號的粉塵殘留?！?p>　　羅娜不可思議地瞪大著眼睛，一眨不眨的，嘴巴也不自覺地長大著。

　　“所有人居住的地方都會殘留他新陳代謝所脫落下來的毛發細胞等等，但是那些粉塵的殘留量……超過了正常人足足一整年新陳代謝所累積的總量。并且，我們趕到的時候，已經有很大一部分散逸了出去無法收集，所以我們推測，他用的某種方式，相當可怕的方式，把自己給……”

　　還沒等約瑟夫說完，羅娜只覺得自己的胃里一陣痙攣，她掙扎著站起來，沖入一旁的衛生間嘔吐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這才臉色蒼白地扶著墻從衛生間走了出來。

　　約瑟夫連忙起身，關切地看向她。

　　“你沒事吧？”

　　羅娜有些虛弱地擺了擺手，重新走了回來，在約瑟夫對面坐下。

　　“之所以之前沒有詳細和你說，也是因為……”

　　羅娜依舊輕輕搖著頭，她不想再繼續在這些可怕的細節上糾纏。

　　過了片刻，她再一次抬起頭，目光中卻多了一分堅定。

　　“約瑟夫先生，您對尼梅爾先生了解多少？他的思想，他的情感，他的……他的困惑”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約瑟夫。

　　“我記得之前您也問過我類似的問題?！?p>　　顯然，約瑟夫對于羅娜貿然的發問有些意外，不過他并不介意這樣的問題，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他也常常這樣問自己。

　　他緩緩抬起頭，閉上眼睛，像是回憶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對著羅娜笑了笑。

　　“和你一樣，我也是他的追隨者呢！”

　　羅娜愣了愣，約瑟夫沒有在意她的反應，自顧自地說著。

　　“幸運的是，我比你更早地認識他，和他相處了更長的時間。在舊有的時代里，我們并肩作戰，用思想和信念。他宣稱要給這個世界一個未來，一個不可思議美好的未來。

　　“沒錯，他做到了，如今的神域世界若沒有他，不可能建立。

　　“尼梅爾，他靠著他的勇氣和智慧，讓全人類免于毀滅。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說他是神域的締造者也并不過分。”

　　羅娜想到了記憶碎片里，年輕的尼梅爾面對最后的核武威脅，出現在談判桌前的樣子。

　　看來那些事情確實是真實的，至少關于尼梅爾先生這部分的過往。

　　羅娜暗自思索，不動聲色地繼續聽著約瑟夫地講述。

　　“一直以來，對我來說，我都以他的思想為路引。有些人稱我為神域的‘第一智者’，但其實真要論起來，恐怕尼梅爾才是。也只有他有資格被人們這么叫。

　　“只是他對于政治和派系沒有絲毫的興趣，神域建立之后，他就慢慢淡出了許多人的視野。最近這幾十年來，更是越來越消沉。后來，他想要四處游歷，這總比一日日消沉下去，最后冰封了自己要好。

　　“可沒有想到，最后竟然……”

　　約瑟夫的眼神有些無力，聲音也越來越小了下來。

　　“那么，約瑟夫先生，您認為尼梅爾先生他，對于如今的這個世界——所謂的人類世界和神域如今的局面，人們的生存狀況——是怎么想的？”

　　羅娜微微低下頭，用頭發和睫毛將自己的眼神擋住，卻始終留意著約瑟夫的每一個細微的反應。

　　對方聽到這個問題的剎那間，整個人怔了一下，迅即又立刻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尼梅爾他在這方面有一些偏執，也許是太過于完美注意，我想應該是這樣的?！?p>　　他微微嘆了一口氣，輕輕地說：

　　“本來這個世界就不可能完美。”

　　好像是對前面那些話的補充，又更好像是要說服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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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兩個人似乎同時選擇了沉默。

　　“對了，我知道你除了這里，還標記了別的城市，作為查訪的地點。”

　　在這樣的氛圍下，約瑟夫不得不先略過此前的話題。

　　羅娜點表示確認，在這一點她并沒有什么好去隱瞞的。

　　“西南部的興古，和西北的西掖這兩個地方，我想你還是最好先不要去了。”

　　羅娜看著約瑟夫沒有接話，既然他提出這樣的要求，想必有他的理由。

　　“不管是地質結構的原因，還是氣候的原因，總之那里不適合大規模的人口定居，所以我們一直沒有過多投入。那里的整體技術十分落后，幾乎無法保證完備的技術保障，你如果要去那里恐怕……”

　　“如果只是擔心我的安全的話，我堅持?！?p>　　羅娜打斷道。

　　“那里是尼梅爾先生去過的最后兩站，在從那里折返的途中就……如果想要真正了解尼梅爾先生的死亡原因，那么這兩個地方可以說比之前所有的地方都重要！

　　“這一點，我相信您，約瑟夫先生，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p>　　羅娜斬釘截鐵地陳述著自己的觀點，從她的臉上可以看到嚴肅和堅定的神情。

　　“好吧，這件事兒，我們暫且等你從洛城回來，再來商議，你看怎么樣？”

　　面對著她的堅持，約瑟夫只好先退了一步。

　　羅娜有些氣惱此刻過于謹慎的約瑟夫，她點了點頭，然后起身告辭。有許多事情等著她去弄明白。

　　“等等?！?p>　　約瑟夫再一次叫住了羅娜，從隨身的口袋里取出一個存儲器。

　　“在尼梅爾離開之前的最后那段時間里，通過他體內的植入裝置搜集的，關于他的異常生命指數數據，雖然已經分析過并沒有太多的線索，但我想……也許你會想要了解，所以……”

　　羅娜欲言又止地將存儲器接了過來，在貼身的口袋中小心將它收了起來。然后，她對著約瑟夫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又一次，她在光梯之中，從神域的高空里，俯瞰大地，如同眾神俯視凡間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