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娜隨著約瑟夫進入了哲學派的駐地，在門口對著身后遠遠跟著的兩個戰斗派的士兵說：“你們先稍等一下吧，我會讓人安排你們休息的。”

　　兩個人很識趣地在原地站定下來，微微點了點頭，便耐心地在原地等待，并沒有繼續跟著約瑟夫和羅娜。

　　進入房間里，約瑟夫有些疲憊地坐了下來，深深地嘆了口氣。

　　“可以的話，給我倒杯水吧。”

　　羅娜愣了片刻，忙點頭從一邊的架子上取來的杯子，倒上水。

　　約瑟夫接過羅娜遞過來的杯子，仰頭稍稍喝了一口，然后將杯子放在了茶幾上。他看向羅娜，上下打量著，好似在看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又好像在打量一個久別重逢的老友。

　　被這樣看著，羅娜除了疑惑之外，更多的是心里毛毛的。

　　“尼梅爾去過的那些地方，現在你都已經去過了，看來，你是找到答案了？”

　　看著羅娜依舊拘謹地站著，約瑟夫勉強從疲憊中擠出一抹微笑。

　　“坐下說吧，看來應該會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

　　羅娜略帶思索地在一旁坐了下來，皺著眉，卻陷入了沉默。

　　約瑟夫并沒有催促，又一次端起杯子，微微搖晃著，盯著旋轉的水紋。

　　“尼梅爾先生，陷入了一個難題。”

　　羅娜也沒有想到，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開始講述。更不必說約瑟夫，端著杯子的手微微一抖，一片水花便灑了出來。

　　他沒有在意潑灑在手上和茶幾上的水漬，而是直直地盯向羅娜。

　　羅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既然已經開始，那就把這些日子以來始終壓在自己心頭，也許也是壓在尼梅爾先生心頭的話都一起說出來吧。

　　“一個耗費了畢生心血所建立起來的世界，卻離自己理想的世界漸行漸遠。然而，這個建設者又發現自己不忍對這一切做出顛覆性的破壞，至少他不忍心自己親手這么做。”

　　羅娜說著，看向約瑟夫，如果如他自己曾經所說的那樣，他也是尼梅爾先生思想的追隨者，那么此刻的他會有什么樣的反應呢？

　　然而對方卻好像早已知曉這件事情一樣，絲毫沒有任何的波動。

　　他輕輕地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來，將雙手緩緩背在了身后，在屋子里踱起步來。

　　羅娜突然感到一絲心寒。

　　當然，她并沒有察覺的是，約瑟夫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手，以免被發覺那忍不住的顫抖。到最后，他不得不用一只手死死地抓住另一只手，并且借助著更大的動作，來掩飾自己身體的顫抖。

　　許久之后，約瑟夫終于停了下來，面對著窗外神域精美絕倫的各色建筑，笑了起來。

　　“看來，尼梅爾無愧于神域第一智者的稱號。竟然還沒有忘卻那時候的想法嗎？”

　　“您說什么？”

　　約瑟夫的話說得很輕，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才能聽清楚。

　　他沒有回答羅娜的詢問，視線輕微轉動著，看過每一處風格迥異的建筑。然后輕輕抬手，在眼角快速地一抹，從背后看，有些類似于保羅輕撫鬢角的動作。

　　在羅娜看來，這樣的舉動有些太過輕描淡寫，近似于冷漠。

　　她有些惱怒，倏然起身，轉身看著約瑟夫的背影問道：

　　“約瑟夫先生，如果是您的話，您會怎么選擇呢？”

　　他愣了愣，并不是因為羅娜的問題過于冒昧，而是他深知，這樣的問題，自己無法給出答案。這大約也是尼梅爾將這個問題交給后來人，而不是他的原因吧。

　　他將頭緩緩地低下，微微地搖動著。

　　許久之后，他終于回過頭，又一次看向羅娜。同樣是在談話之初，那種既陌生又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目光，一邊忍不住無奈地苦笑起來。

　　“尼梅爾啊，真是把我給看透了。”

　　看著有些魔怔的約瑟夫，羅娜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而對方依舊自顧自地發笑，嘴里喃喃著。

　　“是啊，我本就不如你，怎么能解開你都無法解開的這個難題呢？”

　　羅娜下意識地往后退了退，又覺得此刻應該先讓約瑟夫冷靜下來，可現在對方的狀態又完全不在自己的預想之中，讓她想要邁出的步子又只好收了回來。

　　“羅娜，他把這個問題留給了你。真不知道這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約瑟夫就這樣看著羅娜好一會兒，這才意識什么，然后慌忙地對羅娜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走到門口，再一次確認兩人所在的房間外頭，絕無第三個人。接下來，他又走到墻邊，打開了一個機械接口處的一個暗格，一把拉了下來。

　　隨著約瑟夫的動作，房間里一下子暗了下來。

　　好在約瑟夫之前的動作提醒，加之其有些怪異的狀態，讓羅娜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然一定會第一時間內驚聲大叫起來。

　　就在羅娜再一次陷入懵逼狀態的時候，房間里再一次亮了起來。而發光的物體，竟然讓你是來自約瑟夫手中的一支燭火。

　　“不用介意，像尼梅爾和我這樣的老人，多少留著一些前科技時代的怪癖。有時候，我們會讓自己有片刻遠離科技，進行冥想。”

　　他將手上的燭火揚了揚，那是一個樣式古樸的燭臺。

　　此刻，約瑟夫臉上的神色依然恢復了平常時候的那種深沉和智慧的樣子。似乎剛才只是某種幻覺帶來的短暫的錯亂。

　　他重新走了回來，將燭臺放在茶幾上面，然后再一次緩緩坐下。

　　“這里的結構原本就會屏蔽大多數信號，現在，我把這里的電源完全切斷了，也就是說，沒有人能夠探查到里面，我和你的談話。”

　　他抬眼看向羅娜，眼神中不再有作為哲學派主席那種上位者的氣息，剩下的，更多的是類似于一個好學的學生，對于答案的渴求。

　　“看來，尼梅爾是將這個最終的問題交到了你的身上。那么如果可以，我想聽聽你的選擇，還有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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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羅在取回了自己的那些探測器之后，并沒有直接回到了自己派別的駐地，而是徑直走入在神域出入口附近的庫房。對著羅娜交換給自己的那個裝有傾聽探測器的小盒子，看了許久。

　　然后，他扭過頭，在墻上的控制面板上打開了通訊頻道，接通戰斗派的斯通。

　　“斯通先生，有一個破譯的信息你應該會有興趣。”

　　他說著將一個加密的文件發送了過去，在確認對方已經查收之后，便掛斷了通訊。

　　“亞當，在嗎？”

　　“是的，保羅先生，有什么吩咐？”

　　他激活了庫房中亞當系統端口。

　　“我接獲了一些人類世界的威脅動態，需要訪問一下可能的問題來源，請降低這里的安全攔截預警至基礎級別。”

　　“降低預警級別可能導致未知程序乘虛而入，請確認。”

　　保羅思索了片刻，詭異地笑了笑。

　　“你說得對，那就算了。”

　　“好的，指令已取消。請問，還有什么其他需要執行的指令？”

　　“不用了，謝謝。”

　　“很高興為您服務。”

　　雖然和自己對話的只是亞當系統的聲音，不過保羅還是習慣性地微微點了點頭。

　　然后他伸出手，一把將那個裝有蜻蜓探測器的盒子給打開。

　　在那些探測器的下方，一個精巧的裝置微微閃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