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幽靈鯊的身材來說，深海教會給她準備的這身衣服有點過于臃腫了。

　　除了最基本的長袍和褲襪之外，他們還添上了一些飄帶、花邊和流蘇一類的裝飾，漂亮但礙事。

　　所以當勞倫緹娜抬起手臂，用袖子擋住自己臉龐的時候，瓦倫丁就在想……

　　深海教會的裁縫能不能去拉特蘭進修一下？

　　學學人家給圣人做的衣服，簡約大方又漂亮。

　　比你這硬堆設計元素的玩意好看多了。

　　至于勞倫緹娜剛才那句話，瓦倫丁直接拋到腦后，一點都不關心。

　　我想要誰？

　　我不知道。

　　但你的衣服確實不怎么好看。

　　瓦倫丁相信有設計師能在一件作品里融合所有的設計元素，但很明顯他不在阿戈爾。

　　他可能已經死了，被歷史碾成灰塵。

　　手臂放下，讓瓦倫丁魂牽夢縈的那張臉變了模樣，讓在場所有人都睜大眼睛。

　　“諾亞博士？”

　　大概是勞倫緹娜放松了禁制，拉斐爾終于能說話了。

　　歌蕾蒂婭張了張嘴，繼續保持沉默。

　　“是我。”

　　就連聲音都如此相似。

　　“怎么，看到我一點兒都不驚訝？”

　　見瓦倫丁一臉蠢萌的樣子，諾亞雙手叉腰，瞪大眼睛盯著他。

　　“不。”

　　小龍人搖頭。

　　“哼哼，我就知道。”

　　諾亞抬起下巴，閉上眼睛，眉眼彎成月牙，很是神氣。

　　“但很遺憾，我現在還不能跟你……”

　　“等會你說啥？”

　　她身體一僵，又猛地睜開眼，目光中是難以置信。

　　從得意到尷尬，只有一瞬間。

　　瓦倫丁眨眨眼，緩慢搖頭。

　　“你們的任務不就是找到我，然后把我帶回羅德島么！”

　　少女咬牙跺腳，臉頰泛紅，氣急敗壞。

　　這幅智商不到80的樣子倒是讓瓦倫丁確信她就是諾亞。

　　整個羅德島也就只有諾亞博士會偶爾犯蠢了。

　　她生氣的樣子可愛到讓人不自覺勾起嘴角。

　　“嘿嘿，她急了。”

　　只是瓦倫丁勾起的嘴角里是嘲笑。

　　在一旁不能說話不能動的姑娘們：……

　　“我就這么不重要？”

　　諾亞不死心。

　　“你對羅德島很重要。”

　　可瓦倫丁說的不是她想聽到的。

　　“對我來說不重要。”

　　第二句也是。

　　“那她對你來說重要么？”

　　諾亞指了指自己，話語中的暗示很明顯。

　　“你和她對我都不重要。”

　　瓦倫丁垂下眼簾，不再看面前的她。

　　“沒有她，對我很重要。”

　　已經死去的夢魘扒開自己的墳墓，又回到曾經折磨過的男孩面前。

　　她身后是地獄。

　　“那，祝你成功。”

　　諾亞突然笑了，眼中清澈的愚蠢消失干凈。瓦倫丁回過神來，抬頭看去，面前的哪是羅德島的博士，分明是勞倫緹娜。

　　周圍的人依舊安安靜靜坐在那兒，對于再次變臉的眼前人沒有任何驚訝。

　　似乎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獨屬于瓦倫丁和勞倫緹娜自己。

　　[我第一次對‘生機’產生了不信任感。]

　　瓦倫丁閉上眼睛，無奈嘆氣。

　　他有點累，不想理會眼前的家伙，需要找人說說話。

　　角徵羽是最佳的傾訴對象。

　　世界再一次被灰暗覆蓋，瓦倫丁看到構建出整個領域的漆黑線條在顫動。

　　[在羅德島，‘生機’可是救了你一命。]

　　角徵羽沒有出現。

　　她說的是瓦倫丁被諾亞叫去見面的那一次。

　　可憐的小龍人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先被諾亞給騙了，又差點被幽靈鯊污染，最后又被神降的勞倫緹娜爆錘一頓。

　　要不是他的源石技藝足夠強悍，否則見到幽靈鯊的第一面就寄了。

　　[但在這里似乎失靈了。]

　　瓦倫丁使勁撓了撓頭。

　　被阿戈爾的造物催眠，斯卡蒂解釋后才知道；被深海教會的修女堵門，快到跟前才發現；自己眼中的海底跟別人眼中的不一樣，源石技藝也無法改變……

　　就在剛剛，勞倫緹娜又來了一波幻境，自己還真就跟她共情了。

　　[……就顯得我很小丑知道吧。]

　　小龍人有點愁。

　　他倒不是害怕，只是感覺達成目標沒以前那么容易了。

　　到了游戲后期，外掛都變得乏力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你與祂“共情”，任何源石技藝都無法阻止？]

　　角徵羽給了一個瓦倫丁一點都不想聽到的結果。

　　[你這好像在說祂真是我媽。]

　　[一切皆有可能。]

　　……

　　瓦倫丁很想爆粗口，但長久以來養成的優秀素質讓他忍住了。

　　臟話是留給敵人的，對家人要友善。

　　[不是生理意義上的，是社會、民族甚至是種族意義上的。]

　　[……你別告訴我祂跟黑蛇一樣是個國家意志。]

　　[不，比他更高級。]

　　瓦倫丁感覺自己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也更瘋狂。]

　　[確實挺瘋的。]

　　他感覺自己都要瘋了。

　　這叫什么事啊？

　　本來想著找個人聊聊天疏導一下，結果聊完心里更堵了，那這天不白聊了嗎？！

　　瓦倫丁揮揮手，示意角徵羽麻溜地離開。

　　世界再次恢復正常，他卻沒了一開始輕松的模樣。

　　“跟你們這些謎語人打交道太難受了。”

　　勞倫緹娜剛想說話，瓦倫丁就抬手制止了她，順便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既然角徵羽說自己的源石技藝仍然正常，跟她共鳴另有原因，那就跳過這些無意義環節，直接開打好了。

　　“你想干什么？”

　　瓦倫丁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想要我做什么？”

　　“別整那些彎彎繞，直接說明白。”

　　他已然失去了耐心。

　　勞倫緹娜瞇起眼睛，目光掃過另外幾人的臉龐，短暫的停頓后，又恢復原來的笑容。

　　“你應該能感覺到，我沒有一絲一毫想傷害你的意思。”

　　“對。”

　　瓦倫丁點頭。

　　回想起來，在羅德島外面兩人交手的時候，祂也沒起殺心。

　　細細感覺，更像是長輩對后輩的一次測試。

　　只是測試過程有點血腥，結果也讓勞倫緹娜有點失望。

　　于是她便以真身短暫降臨，給予瓦倫丁去阿戈爾尋找自己的啟示。

　　……真奇怪，為什么一開始祂作為安德烈婭的時候，沒有注意到瓦倫丁的特殊之處？

　　這個問題的答案現在倒是不重要了。

　　“我只是想讓你看些東西。”

　　“什么東西？”

　　“一些你本該記著，卻忘記了的……”

　　勞倫緹娜意識到了什么，突然改口：

　　“不，應該說……”

　　她停下話語，像是在斟酌合適的詞句。

　　“你在這個世界，應該了解的一些歷史。”

　　“別人可以不知道，但你和諾亞都應該知道的過去。”